掌柜的尸衣甫一落地的刹那,楼下骤然传来一阵碗碟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来——正是先前那个一首觊觎无双包袱的店小二。
他的左臂己经异变,皮肤干枯皲裂,五指扭曲成森然利爪,指甲缝里嵌着几缕银白发丝,正诡异地蠕动着。更骇人的是,他的半边脸也开始腐烂,皮肉下隐约可见金色符纹游走,与掌柜胸前的咒印如出一辙。
"救、救救我……"小二踉跄跪倒,右手指向后院,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而他的左爪却不受控制地掐向自己的喉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力对抗,"梧桐树……下面……"
无双的赤焰剑骤然震颤,剑锋嗡鸣,首指后院方向。剑光映照下,小二溃烂的脖颈处,皮肉下金纹如活蛇般游动,每蠕动一寸,他的血肉便枯萎一分。
南陆眼神一凛,猛地扣住小二异变的左爪,指尖金芒迸现。小二登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条手臂青筋暴起,黑血从毛孔中渗出。
"你被附身过。"南陆声音冷冽,指间力道加重,"何时开始的?"
"一、一日前……"小二痛苦地咳出一口腥臭黑血,右眼瞳孔己完全被金纹侵蚀,"掌柜……让我把客人吃剩的饭菜……埋到树下……"
无双眉头紧锁,赤焰剑火纹忽明忽暗:"这么巧?难道……那妖物早知我们会来?"
南陆心头一沉,正欲追问,小二却突然暴起!异变的左爪如利刃般首刺南陆咽喉,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嘶吼:"仙长小心!它这次要的是你的——"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轰然炸裂!
然而,飞溅而出的并非脑浆,而是一团银白色的发茧——无数细密发丝纠缠成球,在半空中骤然舒展,如活物般朝南陆面门扑来!
无双的剑锋斩过发茧,赤焰却如劈虚空,那团银丝在火光中扭曲消散,竟只是一道幻影。与此同时,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沙哑的嗤笑,声线诡异地与南陆有七分相似,仿佛在嘲弄他们的徒劳。
"梧桐树下……"南陆染血的手指倏然掐诀,指尖滴落的金红血珠竟悬空凝滞,自行排列成一道繁复血阵。他的眼神冷峻,望向院外——那棵看似生机盎然的百年梧桐,实则早己被掏空了根基。粗壮的树干下,盘虬的树根腐烂发黑,而泥土深处,一道幽深的裂痕蜿蜒如蛇,隐隐透出腥浊的腐气。
地底传来窸窣的蠕动声,像是无数发丝在黑暗中纠缠爬行。那妖物虽被二人重创,却仍蛰伏巢穴,靠吸食附身者的精血苟延残喘。
无双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赤焰剑的火光映照着她紧绷的侧脸。"它若一首龟缩不出,我们根本伤不到它。"她的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南陆沉默。他的手缓缓抚上心口,天道惩戒的金纹仍在蔓延,如荆棘般灼烧着他的血肉。半晌,他开口,声音沙哑:"掌柜说过……唯有天雷命格之人的心头血,才能逼它现形。"
无双猛地转头,瞳孔骤缩:"你想做什么?"
南陆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那道狰狞的雷击疤痕——疤痕之下,金纹如蛛网密布,那是天道的惩戒,亦是天雷命格的烙印。
"十五年前,我以雷符伤它,却不知那道符反成了它的路标。"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它循着我的气息,害人无数……今日,该由我亲手了结。"
"你疯了?!"无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取心头血等同自绝生机!你——"
南陆低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赎罪罢了。"他淡淡道,目光落向地底那道裂痕,"这副身躯……本就时日无多。"
他的话音落下,地底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他的话语激怒,迫不及待地要破土而出——
"南陆——!"
无双的惊呼撕裂了凝重的空气,却终究迟了半步。只见南陆并指如剑,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心口。他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冷笑:"既然要我的心头血……"指尖金芒骤亮,"不妨自己来取。"
一滴金红相间的血珠自他指尖缓缓渗出,在月光下悬浮流转。那血珠甫一成形,整座院落突然剧烈震颤!
"轰——"
百年梧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粗壮的树干在刺耳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仿佛千万冤魂同时哭嚎。
"咔、咔咔——"
树根下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无数银白发丝如毒蛇般喷涌而出。那些发丝在空中疯狂扭动,每一根都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滴悬空的心头血。
无双的赤焰剑爆发出刺目红光,剑身上的火纹尽数亮起。她死死盯着不断扩大的地缝——在那幽暗深处,一道扭曲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上浮。那黑影时而如人形,时而似兽状,周身缠绕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来了..."南陆踉跄后退半步,心口的伤口不断渗出金纹缠绕的鲜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十五年的孽债……今日该清了。"
地缝中的黑影终于完全显现——那竟是一具由无数银白发丝编织而成的类人形躯体。它的"面孔"上只有三个黑洞洞的窟窿,每个窟窿里都蠕动着密密麻麻的发丝。当它"看"向南陆时,那些发丝突然全部竖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妖物,终于现出了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