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在紫檀案上炸响,震得公堂梁柱间的蛛网簌簌颤动。李县令瘦削的手指捋着山羊胡,眯起的三角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堂下三柱线香青烟袅袅,却掩不住铁匠身上飘来的血腥气。
"肃静!"县令的嗓音像钝刀刮竹,"赵大锤状告柳氏母女偷窃伤人,可有实证?"
铁匠扑通跪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声闷响。他粗壮的手臂裹着渗血的麻布,故意将伤口朝向县令:"青天大老爷明鉴!这剑是小人铺子里的,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他高举的账册哗啦啦翻动,某页特意折起的角上还沾着黑红指印,"柳娘子去年就借过二两银未还,如今又偷剑伤人!"
"大人容禀!"
无双娘突然佝偻着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攥紧洗得发白的衣襟。几点猩红从她指缝渗出,在袖口兰花纹上晕开,"这剑确是我亡夫所留...当年让赵大哥暂时保管..."
"放屁!"铁匠猛地转身,腰间皮囊突然崩线,七八块碎银叮当当滚过砖缝。他慌忙去捡,后腰的粗布衣衫掀起一角——昨日还只在腰侧的蜈蚣纹,此刻己爬到肋下,百足在皮肤上凸起如活物蠕动。
"大人您看!"无双瞳孔骤缩,指着那处惊叫,"他身上的妖纹......"
"啪!"
惊堂木再次炸响,李县令案上的惊堂木竟裂开一道细缝。师爷慌忙递上备用的,却被县令一把推开。
"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李县令皱眉翻看账册,突然指着某处,"柳氏,这账上白纸黑字记着你丈夫生前确实赊过一把铁剑,你作何解释?"
无双娘亲的身子猛地一晃,像风中残烛。无双急忙扶住,手指触到她后背的中衣——布料早己被冷汗浸透,冰凉黏腻地贴在嶙峋的脊骨上。娘亲苍白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如蛛网,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微颤动。
"那...那是..."她的嘴唇泛起不祥的紫灰色,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亡夫只赊了些...铁料..."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公堂的青砖地上,"剑...是他自己的..."
"大人明鉴!"铁匠突然膝行上前,粗壮的膝盖将地上的血渍碾成污痕。他抬起那张横肉丛生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柳家丫头这几日一首跟着个外乡乞丐学剑!"他故意提高嗓门,"那老东西整日在城隍庙偷供品,定是那贼人教唆偷盗!"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卖豆腐的王老汉突然挤出人群,缺了门牙的嘴喷着唾沫星子:"小老儿作证!前日亲眼看见那乞丐偷吃城隍爷的蜜供!"他说得绘声绘色,枯瘦的手指比划着,"偷了供果就往槐树林跑!"
无双气得浑身发抖:"我师父不是......" "够了!"
李县令突然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被震翻,褐黄的茶水在账册上洇开一片浑浊。他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三人:"本案蹊跷甚多。柳氏母女暂押女监,赵大锤回去养伤,明日传那外乡人到堂,一并再审!"
退堂锣声中,铁匠得意洋洋地从无双身边走过,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嘶嘶道:"明日过后...你娘必死..."那气息冰冷黏腻,带着腐肉的腥臭。
无双猛地转头,却见铁匠后颈的蜈蚣纹正在蠕动,一节节没入衣领之下。而堂外围观的人群里,好几个乡邻的眼中都闪过同样的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