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萧深的迈巴赫在巷口急刹时,王菀意的出租车刚拐出另一个路口。
司机小陈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总裁刚才挂电话时,指节把真皮座椅掐出了月牙印,说“去春城路出租屋”时,语气比在董事会拍桌否决并购案时还沉。
后车座里,傅萧深盯着手机里停在“己读”的消息。
王菀意半小时前回的“好”字像根细针,扎得他指腹发紧。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到底摔着了没?忘设闹钟才迟到了吗?
他指尖按着输入法,发了又删,最终只发了句“我快到你家楼下了,带了粥”,却眼睁睁看着消息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变成灰色的未读。
出租车里,王菀意把滚烫的额头抵在车窗上。
玻璃映出她泛青的唇色,退烧药的药效还没上来,太阳穴跳得像有人拿细绳子扯着。
手机在包里震了震,她摸出来时差点掉在座位缝里——
是傅萧深的消息,可出租车在颠簸,“春城路”三个字晃成重影,她脑子发懵,以为是公司地址,随手塞进了帆布包最底层。
十点零五分,王菀意的帆布鞋碾过门口的大理石地砖时,培训室的入职培训早就开始了。
她数着台阶往上走,袖口的线头勾住了台阶边缘的雕花,“刺啦”扯出一道细缝——
这是她今早换的第二件衬衫,第一件在扣错纽扣时被她急得扯破了领口。
“哟,哪里来的村头土妞儿,来演苦情戏呢还是来上班呢?”
营销部的林小婉抱着Prada包斜靠在前台,指甲上的碎钻在“傅氏集团”的鎏金招牌下闪得刺眼,
“知道的是你迟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哪个山沟沟里连夜爬出来呢,衬衫线头比我家花园的杂草还密!”
财务部的周雨桐凑过来,香奈儿香水味裹着冷笑飘过来,
“我爸为了让我进傅氏,给慈善基金会捐了三百万呢,结果就混了个财务助理。”
她指尖戳了戳王菀意皱巴巴的入职通知,“你呢?靠什么?难不成是傅总新养的金丝雀?床上睡出来的入职名额?”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哄笑。
王菀意盯着地面砖缝里的落叶,后槽牙抵着发苦的舌尖。
她想起今早出门前,对着镜子把衬衫熨了三遍,可廉价的化纤布料遇热就起球,领口怎么压都有一道褶子。
昨天傅萧深在微信里说“穿整齐点”,她以为把线头剪干净就行,却没料到,这里的“整齐”是林小婉腕间三万块的卡地亚手镯,是周雨桐鞋跟上镶嵌的碎钻。
“算了算了,跟她计较什么。”
公关部的陈嘉宁甩了甩烫着大波浪的头发,爱马仕丝巾在脖子上晃出优雅的弧度,
“人家啊,说不定是靠包养上位呢——
毕竟傅总今早可是破天荒在门口等了半小时,指不定就等的是这种‘年轻可口的清纯小白花’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了沸水里。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安静,十几双眼睛盯着王菀意泛白的脸。
她看见陈嘉宁指尖转着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戒指,此刻正对着她的衬衫领口,划出一道冰冷的光。
“你们懂什么呀!”
人群后排突然挤进来个穿Valentino连衣裙的女孩,栗色卷发上别着珍珠发卡——
是行政部新入职的许蔓宁,据说父亲是另一家世界五百强的董事长。
她掏出粉饼补了补妆,语气里带着三分炫耀七分娇嗔,
“我来傅氏可不是为了打工的。”
林小婉挑眉:“那你来干啥的?该不会你爸让你来傅氏当线人套最高机密的吧?”
“才不是。”
许蔓宁鼻尖扬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
“我十三岁那年在慈善晚宴见过傅总,他穿一身高定黑西装,给灾区小朋友发书包时,我连和他生的娃的名字都想好了!”
她突然意识到说错话,慌忙闭了嘴,太高调会引来不少明里暗里的情敌来坏她好事。
周围人瞬间来了兴致。
周雨桐撞了撞许蔓宁的胳膊,“咱们傅氏有几个女同事是正经过来上班的?不都是想攀傅总高枝,你以为就你能轻松上位?那竞争老大了,你胜算不大!”
“你胡说!”
许蔓宁突然拔高声音,耳尖却红了,“反正……我来这里,是为了离他近一些,我才不是为了啥高枝上位呢!
我从小就对萧深哥哥一见钟情,我对他的感情比纯净水还干净,和那些想麻雀变凤凰的金丝雀怎是一个货色和咖位呢!
我爸说傅氏和我们家公司是竞争对手,但我不管,我就想看看,当年那个给我夹菜的哥哥,现在是不是还像月亮一样遥不可及。”
她忽然看向王菀意,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你呢?你穿这么土,到底怎么混进来的?你可知道,萧深哥哥桌上的一支钢笔,比你这身拼夕夕九块九的衣服贵百倍!”
这话像把刀,精准地戳进王菀意的肋骨。
突然觉得,她和傅萧深之间的贫富差距何止百倍?相差千倍、万倍、亿倍都不止!
人群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过来,又退下去。
她盯着自己帆布鞋上的泥点,突然想起傅萧深说“不用怕”时,掌心按在她发顶的温度。
傅萧深的迈巴赫在出租屋楼下空转了十分钟。
铁门敲了三遍没人应,小陈在物业调了监控录像后回来禀告,
“门卫说,王小姐今早九点西十左右就出门了。”
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十点一刻。
“调头,回公司。”
他突然开口,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打字,“王菀意,站在原地别动。”
可消息发出去时,王菀意正低头盯着台阶上的水洼。
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她眼前发花,却清楚地看见水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衬衫领口歪了,头发被风吹乱,眼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眼屎。
林小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瞧瞧,山沟沟里的穷酸货,穷得连9.9的洁面巾都买不起,那眼屎都快从眼角溢出来了,就这种连脸都洗不干净的脏女人,也配来咱们傅氏上班,太拉低世界五百强的档次了!”
第一滴泪砸在水洼里时,她听见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抬头望去,黑色迈巴赫正从拐角处驶来,雨过天晴的阳光照在挡风玻璃上,晃得她睁不开眼。
模糊中,她看见傅萧深推开车门,西装领带绷得极首,内侧刻有不易察觉的‘菀菀’的腕表在腕间闪了闪——
他锃亮的皮鞋迈向她的步伐,一下一下,敲在她发懵的脑子里。
“王菀意。”
他的声音带着晨雾未散的冷,却在看见她袖口的线头时,突然放软,
“过来。”
人群瞬间安静。
周雨桐的笑容僵在脸上,许蔓宁的粉饼掉在地上,林小婉的眼光还停在王菀意的眼屎上。
王菀意盯着傅萧深伸过来的手,掌心的汗把入职通知洇出褶皱——
原来他不是在等踩细高跟的陈薇,不是在等那些戴宝石戒指、喷香奈儿香水的富贵千金。
他等的,是她这个带着线头、踩着水洼、连脸都洗不干净的穷酸妞。
“傅总,她迟到了……”
陈嘉宁的声音带着颤音。
傅萧深没搭理她,指尖朝王菀意轻轻勾了勾,
“我说,过来。”
他的视线扫过她袖口的破缝,扫过她帆布鞋上的泥点,最后落在她滚烫发红的额头和泛青的唇色上,喉结滚动了下,
“发烧了为什么不说?”
这关心的温度让王菀意眼眶里的泪瞬间开了闸。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她没听他的话在家躺尸,知道她顶着发烧往这里赶,知道她藏在廉价衬衫下的忐忑与倔强。
人群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许蔓宁盯着傅萧深替王菀意拂开额前的碎发,用手覆上抚摸她额头发烫的温度,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的晚宴——
那时他也是这样,替她擦掉嘴角的蛋糕渣,说“妹妹要慢慢吃”。
可现在,他的眼里没了当年的温柔,只有一种滚烫的、带着压迫感的关切,像火,烧得她指尖发颤。
“去我办公室。”
傅萧深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内里的羊毛面料裹住她发颤的肩膀,带着他身上的体温,
“入职培训延迟,现在——”
他扫了眼周围愣住的人群,眸色冷下来,“谁再敢议论她,就去后勤部领抹布,把正门台阶擦到能照见自己的良心为止。”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小婉盯着地上的粉饼,突然发现,王菀意肩上披着的西装上的暗纹——那是Loro Piana的定制款,一块布料能抵她十个月的工资。
这么名贵的布料却裹着个带线头的姑娘,傅总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不顾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价,跑来维护一个啥也不是的乡巴佬?
她赶紧对着王菀意身上的线头拍照,在拼夕夕搜同款,喃喃自语道,
“咱们傅总应该是好菜吃腻了,想换换接地气的口味,我也来拼个九块九同款,凭我这超凡脱俗的气质,定能把九块九穿成九万九的架势!哼!跟谁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