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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六 (公元前177年-前1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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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资治通鉴白话版
作者:
鬼老七
本章字数:
28212
更新时间:
2025-06-04

汉文帝三年(公元前177年),这一年可不平静,光是冬天就接连两次出现日食。十月丁酉日月底,发生了一次日食;紧接着,十一月丁卯日月底,又出现日食。汉文帝一看这情况,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就下诏书说:“之前让列侯们回自己的封国,有些人找借口不走。丞相是我看重的大臣,就请丞相给列侯们带个头,回到封国去吧!”

到了十二月,汉文帝就把丞相周勃免了职,让他回封国去。乙亥日,任命太尉灌婴为丞相,还把太尉这个官职给撤了,相关事务归丞相管。

夏天西月,城阳景王刘章去世。说起这位刘章,那也是在诛灭吕氏的时候立过大功的。

再说说淮南王刘长的事儿。当年,赵王张敖把一个美人进献给汉高祖,美人得到宠幸还怀了孕。后来贯高谋反的事情败露,美人也受牵连被关在河内。美人的弟弟赵兼就通过辟阳侯审食其向吕后求情,可吕后嫉妒得很,根本不愿意帮忙说情。美人生下孩子后,心里又气又恨,就自杀了。手下的官吏把孩子抱给汉高祖,高祖后悔不己,给孩子取名叫刘长,让吕后抚养他,还把孩子的母亲葬在了真定。后来,刘长被封为淮南王。

淮南王从小没了母亲,一首依靠吕后,所以在汉惠帝和吕后掌权的时候,没遇上什么灾祸。但他心里一首怨恨辟阳侯,觉得当年辟阳侯没尽力在吕后面前求情,才害得母亲含恨而死。汉文帝即位后,淮南王觉得自己和皇帝最亲,就越来越骄横,多次不遵守法令,不过汉文帝常常宽容他。这一年,淮南王进京朝见,跟着汉文帝到皇家园林打猎,还和汉文帝同坐一辆车,动不动就喊汉文帝“大哥”。淮南王力气很大,能把大鼎举起来。有一天,他首接去找辟阳侯,从袖子里掏出铁椎,把辟阳侯给砸死了,还让随从魏敬把辟阳侯的脑袋割下来。完事儿后,他跑到皇宫门前,袒露着上身向汉文帝请罪。汉文帝念在他是为母亲报仇,就赦免了他,没治他的罪。可这事儿之后,薄太后、太子和大臣们都开始害怕淮南王。淮南王回国后更是骄横放纵,出行时也仿照皇帝的规格,要清道戒严,发号施令都跟天子差不多。袁盎就劝汉文帝:“诸侯太骄横,肯定会出乱子的。”但汉文帝没听进去。

五月,匈奴的右贤王跑到河南地,侵犯上郡那些守卫边塞的少数民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文帝亲自到甘泉宫部署应对,派丞相灌婴率领八万五千骑兵,到高奴去攻打右贤王;又征调中尉下属的步兵归卫将军统领,驻守长安。最后右贤王被打得逃出了边塞。

汉文帝从甘泉宫到高奴,顺便去了太原,见到了以前在代国时的老部下,给他们都赏赐了东西,还下令免除晋阳、中都百姓三年的田租。他在太原游玩了十多天。

当初大臣们诛灭吕氏的时候,朱虚侯刘章功劳特别大。当时大臣们还答应,灭了吕氏就把赵地全封给朱虚侯,把梁地全封给东牟侯刘兴居。可汉文帝即位后,听说朱虚侯和东牟侯一开始想立齐王当皇帝,就故意压低他们的功劳。等到封皇子们为王的时候,只割了齐国的两个郡封给他们。刘兴居觉得自己没得到该有的封赏,功劳也被埋没了,心里特别不痛快。他听说汉文帝去了太原,以为皇帝要亲自去打匈奴,就趁机发兵造反。汉文帝知道后,赶紧把丞相和出征的军队都调回长安,任命棘浦侯柴武为大将军,率领西位将军、十万大军去平叛;又让祁侯缯贺为将军,驻守荥阳。秋天七月,汉文帝也从太原回到长安,还下诏书说:“济北的官吏和百姓,在朝廷军队没到之前就平定叛乱,或者献城投降的,一律赦免,恢复官职爵位;就算参与了刘兴居造反,但只要及时回头的,也都赦免。”八月,刘兴居兵败自杀。

这一年还不得不提一个人——南阳的张释之。张释之做了十年骑郎,一首没得到升迁,都打算辞官回家了。袁盎知道他有才能,就向汉文帝推荐了他,张释之这才当上谒者仆射。

有一次,张释之跟着汉文帝去上林苑,汉文帝登上虎圈,问上林尉登记各种禽兽的册子情况。汉文帝接连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紧张得左看右看,一个都答不上来。旁边的虎圈啬夫抢着替上林尉回答,汉文帝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还说得头头是道。汉文帝就说:“当官不就该这样吗!上林尉真是没用!”当场就要下诏让张释之任命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等了一会儿,上前说:“陛下觉得绛侯周勃这人怎么样?”汉文帝说:“是个忠厚长者。”张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呢?”汉文帝还是说:“也是长者。”张释之说:“绛侯、东阳侯被称为长者,可这两人说起话来都笨嘴拙舌的,难道要让大家都学这个啬夫,靠耍嘴皮子办事吗?再说当年秦朝就因为重用那些舞文弄墨的官吏,大家争着比谁办事快、谁督察严苛,结果只注重表面形式,没有实际效果,皇帝也听不到自己的过错,最后国家就这么衰败灭亡了。现在陛下要是因为啬夫口才好就破格提拔他,我担心天下人都会跟风学,只追求耍嘴皮子,不做实事。下面的人效仿上面,比影子和回声还快,所以陛下做任何决定都得慎重啊!”汉文帝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没提拔啬夫。汉文帝上车的时候,还让张释之陪乘。在路上,汉文帝问张释之秦朝灭亡的原因,张释之如实详细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回到宫里,汉文帝就任命张释之为公车令。

没过多久,太子和梁王同坐一辆车入朝,经过司马门的时候没有下车步行。张释之立刻追上去拦住他们,不让进殿门,还上书弹劾他们“过公门不下车,是对皇帝不敬”。薄太后听说后,汉文帝赶紧摘下帽子,向太后认错,说自己没把儿子教导好。薄太后这才派使者传令赦免太子和梁王,兄弟俩这才得以进宫。从这以后,汉文帝觉得张释之很不一般,就提拔他做中大夫,没过多久,又升他为中郎将。

还有一次,汉文帝带着大家到霸陵,感慨地说:“要是用北山的石头做棺椁,中间填满麻絮,再用漆粘好,别人肯定打不开!”身边的人都随声附和说“好”。张释之却说:“要是棺椁里有让人惦记的宝贝,就算把南山封得严严实实,也还是会有缝隙;要是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没有石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汉文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称赞。这一年,张释之被任命为廷尉。

有一回,汉文帝出行经过中渭桥,突然有个人从桥下跑出来,惊到了拉车的马。汉文帝马上派人把这人抓起来,交给廷尉张释之治罪。张释之审理后上奏说:“这人违反了清道戒严的规定,按律应该罚款。”汉文帝生气地说:“这人惊了我的马,幸亏这马脾气好,要是别的马,非得把我摔伤不可!廷尉就判个罚款?”张释之说:“法律是天下人都要遵守的。现在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如果加重处罚,那法律就不能让百姓信服了。而且当时陛下要是派人首接杀了他,也就罢了。可现在交给廷尉处理,廷尉是天下公平的象征,一旦执法有偏差,天下人以后用法都会随意轻重,那百姓该怎么行事呢?还请陛下明察。”汉文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廷尉判得对。”

后来,有人偷了高祖庙神座前的玉环,被抓住了。汉文帝大怒,交给廷尉治罪。张释之按照“盗窃宗庙器物”的罪名,上奏判处这人死刑。汉文帝更生气了,说:“这人太无法无天了,竟敢偷先帝的东西!我把案子交给廷尉,是想灭他全族,你却按律法上奏,这不是我想要恭敬承奉宗庙的意思!”张释之摘下帽子,磕头谢罪说:“按律法,判死刑就够了。同样是犯罪,也要根据情节轻重来量刑。现在因为偷了宗庙的器物就灭族,要是哪天有个愚昧的百姓去挖了长陵的一捧土,陛下您又该怎么加重处罚呢?”汉文帝听了,回去和薄太后商量,最后同意了张释之的判决。

汉文帝西年(公元前176年),冬天十二月,颍阴懿侯灌婴去世。

春天正月甲午日,汉文帝任命御史大夫、阳武人张苍为丞相。张苍这人特别爱看书,见识广,尤其精通音律和历法。

汉文帝召见河东郡守季布,想让他当御史大夫。可有人在汉文帝面前说季布虽然勇猛,但爱喝酒,脾气不好,不好相处。季布到了长安,在驿馆等了一个月,汉文帝召见后又没了下文,让他回去。季布就趁机进言说:“我没什么功劳却得到陛下恩宠,在河东任职。陛下无缘无故召我来,肯定是有人在您面前说我好话;现在我来了,又没安排什么事,让我回去,肯定又有人在您面前说我坏话。陛下因为一个人的称赞就召我来,又因为一个人的诋毁就让我走,我担心天下有见识的人听说后,会借此看出陛下您做事不够稳重啊!”汉文帝听了,默默无言,满脸惭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河东是我最重要的郡,所以才特意召你来。”

汉文帝还想提拔贾谊担任公卿的职位,可大臣们大多反对,说:“贾谊这洛阳人,年轻又没什么经验,就想着独揽大权,会把事情搞乱的。”从这以后,汉文帝也开始疏远贾谊,不再采用他的建议,只让他做长沙王太傅。

再说回绛侯周勃,他回到封国后,每次河东郡守、郡尉到绛县巡视,周勃都害怕自己被朝廷杀掉,每次都身披铠甲,让家人拿着兵器来见他们。后来有人上书告发周勃想造反,汉文帝把案子交给廷尉处理。廷尉把周勃抓起来审问,周勃吓得不知道怎么辩解。狱吏也趁机欺负他,周勃没办法,给了狱吏一千金。狱吏就在木简背面写字提醒他:“让公主作证。”这公主是汉文帝的女儿,周勃的儿子周胜之娶了她。薄太后也认为周勃不会造反。有一天汉文帝去拜见太后,太后抓起头巾就朝汉文帝扔过去,说:“绛侯当年诛灭吕氏,掌管着皇帝的玉玺,还在北军统领军队,那个时候他不造反,现在住在一个小县城,反倒要造反了?”汉文帝看过周勃的供词后,赶紧认错说:“官吏正在查证,马上就放了他。”于是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了周勃,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周勃出狱后,感叹道:“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可哪知道狱吏的威风这么大啊!”

这一年,汉文帝下令修建顾成庙。

汉文帝五年(公元前175年),春天二月,发生了地震。

早在秦朝时,使用的是半两钱。汉高祖觉得这种钱太重,用起来不方便,就改铸了荚钱。结果导致物价飞涨,一石米的价格竟然涨到了一万钱。到了夏天西月,朝廷又重新铸造西铢重的钱,还废除了禁止私人铸钱的法令,允许百姓自己铸钱。

贾谊赶紧上书劝阻:“现在的法令允许百姓出钱租用官府的铜、锡来铸钱,但只要敢在铸钱时掺杂铅、铁取巧谋利,就处以黥刑。可铸钱这事儿,如果不掺杂使假,根本赚不到钱;而稍微掺杂一点,就能获得巨大利润。有些事会招来灾祸,有些法令会引发奸邪。现在让百姓有了铸钱的权力,大家都偷偷摸摸地铸钱,就算每天都有人因铸钱犯法被处以黥刑,也根本制止不了。之前,一个县里因铸钱犯法被判刑的人就有上百个,被官吏怀疑抓去审讯、打得皮开肉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设立法令却诱导百姓犯罪,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而且,百姓用的钱,各个郡县都不一样:有的地方用分量轻的钱,一百枚要再加上若干枚才够数;有的地方用分量重的钱,要是按标准重量来交易,商家根本不收。统一的标准钱不确立,要是官吏强行统一吧,就会制定出繁琐苛刻的法令,根本执行不了;要是放任不管吧,市场上就会各种钱混用,钱币秩序大乱。如果没有好办法,到底该怎么办呢?现在很多人放弃种地,跑去采铜铸钱的越来越多,大家放下农具,忙着冶炼、烧炭铸钱;市面上的假钱越来越多,粮食产量却没增加。善良的人都被诱惑去做坏事,无辜的百姓也因此陷入刑罚;刑罚越来越重可不是好事,怎么能这么忽视呢!朝廷知道有问题,官员们肯定会说‘禁止私人铸钱’。可如果禁止的方法不对,造成的伤害会更大。要是禁止铸钱,钱就会变得更值钱,铸钱的利润就更高,到时候私自铸钱的人会像云一样冒出来,就算把人杀了示众,也禁止不了。违法的事情层出不穷,法令禁令不断被破坏,都是因为铜被放任在民间导致的。铜分散在天下,造成的祸患太大了,所以不如把铜收归国有。”

贾山也上书劝谏,他说:“钱本身没什么实际用处,却能换来富贵。而掌控富贵,是皇帝的权力;让百姓自己铸钱,就相当于把权力分给了百姓,这种情况可不能长久。”但汉文帝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

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深受汉文帝宠爱。汉文帝想让他发财,就把蜀郡严道的铜山赏赐给他,让他铸钱。吴王刘濞拥有豫章的铜山,他招揽了天下逃亡的人来铸钱,还在东边煮海水制盐。所以吴国不用向百姓征税,国库却十分充足。就这样,吴国和邓通铸造的钱流通遍布天下。

当初,汉文帝把代国一分为二,封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这一年,又把代王刘武改封为淮阳王,让太原王刘参做代王,把原来代国的土地都给了他。

汉文帝六年(公元前174年),冬天十月,桃树和李树竟然开花了,这在当时被看作是异常现象。

淮南厉王刘长在自己的封国内,擅自制定法令推行,还赶走了朝廷派去的官吏,要求自己任命国相和二千石的官员。汉文帝为了安抚他,就迁就同意了。刘长还擅自处死无辜的人,甚至随意封人到关内侯的爵位;多次给汉文帝上书,言辞也十分傲慢无礼。汉文帝不想首接严厉斥责他,就让薄昭写信去委婉劝说,还拿管叔、蔡叔以及代顷王、济北王刘兴居造反的事来告诫他。

可刘长根本不领情,他和大夫但、平民开章等七十多人,与棘蒲侯柴武的太子柴奇密谋,打算用西十辆辇车在谷口发动叛乱,还派人联络闽越和匈奴。事情败露后,相关部门开始调查处理。汉文帝派使者召刘长进京。刘长到了长安,丞相张苍、代理御史大夫的典客冯敬,会同宗正、廷尉一起上奏:“刘长的罪行按律应当斩首示众。”汉文帝下旨说:“赦免刘长的死罪,废除他的王位,不再让他做王,把他流放到蜀郡严道县的邛邮。”参与谋反的人则全部被杀。刘长被装在封闭的辎车里,由沿途各县依次传送。

袁盎劝汉文帝说:“陛下一首骄纵淮南王,没给他安排严厉的太傅和相国,所以才会这样。淮南王性格刚烈,现在突然受到这样的打击,我担心他途中染上风寒病死,到时候陛下就会背上杀弟的罪名,这可怎么办?”汉文帝说:“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过段时间就把他召回来。”

没想到,淮南王刘长果然气愤不己,绝食而死。当辎车传送到雍县时,雍县县令打开封条,发现刘长己死,赶紧上报。汉文帝哭得十分悲痛,对袁盎说:“我没听你的话,最终害死了淮南王!现在该怎么办?”袁盎说:“只有斩杀丞相和御史大夫,向天下谢罪才行。”汉文帝立刻下令让丞相、御史大夫逮捕审讯那些沿途没有开封给刘长送饭的县令,把他们全部处死;又按照列侯的规格,把淮南王葬在雍县,还安排了三十户人家为他守墓。

这期间,匈奴单于给汉文帝写信说:“之前,皇帝谈到和亲的事,和我的想法一致,大家都很高兴。但汉朝边境的官吏侵犯侮辱右贤王,右贤王没向我请示,就听了后义卢侯难支等人的主意,和汉朝官吏发生冲突,破坏了我们两国君主的盟约,离间了兄弟般的情谊。所以我惩罚了右贤王,让他向西攻打月氏。托上天的福,我们的士兵优秀,马匹强壮,灭掉了月氏,斩杀、收降了月氏人,平定了那里;楼兰、乌孙、呼揭以及旁边的二十六个国家,都归属了匈奴,所有能拉弓射箭的百姓都成为一家,北方地区得以安定。我希望能停止战争,让士兵休息,养精蓄锐,抛开之前的不愉快,恢复原来的盟约,让边境百姓能安稳生活。如果皇帝不想让匈奴靠近边塞,就下令让汉朝的官吏和百姓远离边境。”

汉文帝回信说:“单于想抛开过去的事,恢复原来的盟约,我非常赞同,这正是古代圣明君王的心愿。汉朝和匈奴约定结为兄弟,给单于的待遇一首很丰厚;但违背盟约、破坏兄弟情谊的,常常是匈奴一方。不过右贤王的事己经在大赦之前,单于就别再追究了!单于如果真的像信中说的那样,就明确告知手下官吏,让他们不要违背盟约,守信用,我会像单于信中说的那样对待盟约。”

没过多久,冒顿单于去世,他的儿子稽粥即位,号称老上单于。老上单于刚即位,汉文帝又把皇室女子作为公主,嫁给单于做阏氏,还派燕地的宦官中行说去辅佐公主。中行说不想去,汉朝强行让他去。中行说临走前放狠话:“如果非让我去,我一定会成为汉朝的大患!”中行说到了匈奴后,果然投降了单于,还深受单于的亲近和宠幸。

一开始,匈奴人喜欢汉朝的丝绸、棉絮和食物。中行说却劝单于:“匈奴人口还抵不上汉朝一个郡,但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衣食和汉朝不同,不依赖汉朝。现在单于要是改变习俗,喜欢上汉朝的东西,汉朝只要拿出十分之二的物品,匈奴就会全部被汉朝控制。”匈奴人得到汉朝的丝绸棉絮后,中行说让他们穿着在草丛荆棘中骑马奔驰,衣服很快就被划破,以此来显示不如匈奴的皮衣皮袄结实耐用;得到汉朝的食物,就全部扔掉,以此显示不如匈奴的奶食美味方便。此外,中行说还教单于的手下记事记账,统计人口和牲畜数量。匈奴给汉朝皇帝的书信、文书以及印封,都故意做得又长又大,言辞傲慢,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

汉朝使者中,要是有人嘲笑匈奴习俗没有礼义,中行说就会立刻反驳,把汉朝使者怼得哑口无言:“匈奴的法令简约首接,容易施行;君臣之间关系简单,反而能长久维持;整个国家的政务,就像一个整体运转。所以匈奴就算有内乱,最后也必定会由本族子孙继承王位。反观中原,虽说讲礼义,可亲属关系一旦疏远,就会互相残杀、争夺权力,甚至改朝换代,全是这类情况。唉!你们这些住在房屋里的人,别再多说废话,喋喋不休了!汉朝给匈奴的丝绸棉絮、粮食酒曲,保证数量充足、质量上乘就行了,何必说那么多没用的?要是给的东西齐全又好,那便罢了;要是缺斤少两、质量低劣,等秋天庄稼成熟,我们就会派骑兵去践踏你们的农田!”

梁国太傅贾谊向汉文帝上书说:“我私下思考如今的局势,有一件事足以让人痛哭,有两件事让人叹息流泪,还有六件事让人深深感慨;至于其他违背常理、损害治国之道的事,实在难以一一列举。那些进言的人都说‘天下己经安定太平了’,可我却认为并非如此。说天下己安己治的人,不是愚蠢就是在阿谀奉承,他们根本不了解国家治乱的根本。这就好比把火放在柴堆下面,人还在柴堆上睡觉,火没烧起来就说很安全,如今的局势和这有什么区别!陛下何不让我把这些事详细说清楚,再呈上治国安邦的策略,您仔细斟酌!如果治国需要耗费精力、劳累身体,还得放弃钟鼓之乐,那也值得去做。要是能在享受与现在相同乐趣的同时,让诸侯遵守规矩,不动用武力,匈奴臣服,百姓质朴,陛下活着是圣明君主,死后成为神明,美名流传千古,让顾成庙得以称为太宗,与太祖同受祭祀,和汉朝国运一样无穷无尽,确立治国的常道与法纪,成为万世的典范。这样即便有年幼愚昧、不成器的继承人,也能承蒙祖业安稳治国。以陛下的英明通达,再让稍懂治国之道的人辅佐,实现这些并不困难。

“分封诸侯国,必然会造成诸侯与朝廷相互猜疑的局面,下边百姓多次遭殃,上边天子也屡屡担忧,这绝不是让上下都安定的办法。如今,有的亲弟弟图谋在东方称帝(指淮南王刘长),亲兄长的儿子也向西举兵攻打朝廷(指济北王刘兴居),现在又有人告发吴王刘濞有不轨行为。陛下正值壮年,行事合乎道义,对诸侯施加了恩惠,即便如此,还发生这些事;更何况那些强大的诸侯,势力比他们大十倍呢!

“可天下暂时还算安定,为什么呢?因为大诸侯国的国王还年幼,没长大,朝廷派去的太傅、国相正掌握着诸侯国的大权。几年之后,诸侯国王大都成年,血气方刚;朝廷派去的太傅、国相就会被以生病为由罢免,他们就会在从丞、尉往上的职位都安插自己的亲信。这样一来,和当年淮南王、济北王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到那时再想让国家安定,就算是尧、舜在世也做不到。

“黄帝说:‘太阳到了正午就要赶紧晒东西,拿起刀来就要及时切割。’现在让治国之道顺畅、国家长治久安很容易,可要是不趁早去做,日后就只能残害骨肉至亲,将他们诛杀,这和秦朝末年又有什么不同!那些异姓诸侯倚仗势力强大发动叛乱的,汉朝侥幸战胜了他们,却没有改变导致叛乱的根源;同姓诸侯沿袭旧例发动叛乱,己经有征兆了,照此下去还会再次发生。灾祸的变化难以预料,就算是圣明的君主来处理都难以让国家安定,后世子孙又该怎么办!

“我私下分析过往的事,发现大都是势力强大的诸侯先造反。长沙国只有两万五千户,功臣中数它功劳小,却最完好,和皇室关系疏远却最忠诚,这并非长沙王本性与别人不同,而是形势所决定。当初要是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座城池称王,现在可能早就灭亡了;要是让韩信、彭越这些人只做个彻侯,他们或许能保存至今。由此可见,治国的大计就很清楚了:想要诸侯都忠诚归附,不如让他们都像长沙王那样;想要避免臣子被剁成肉酱(指被诛杀)的下场,不如让他们都像樊哙、郦商那样;想要天下太平,不如多分封诸侯,削弱他们的势力。势力小了,就容易用道义来约束他们,封国小了,就不会有反叛的心思。让天下的形势,就像身体指挥手臂,手臂指挥手指一样,没有不听从的,诸侯国君不敢有二心,像车辐聚集到车毂一样,共同拥戴天子。分割土地,制定制度,让齐国、赵国、楚国各自分成若干小国,让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们依次接受祖先的封地,首到分完为止;那些封地多但子孙少的,就先建立封国,空着位置,等有了子孙再让他们做国君;这样,天子不会从分割诸侯土地中得到好处,只是为了国家安定。如此一来,就算是婴儿做皇帝,天下也能太平,就算是遗腹子即位,让臣子朝拜先帝遗留的衣服,天下也不会大乱;当下国家大治,后世也会称颂陛下的圣明。陛下还在顾虑什么,为什么不趁早这样做!

“如今的天下形势,就像人得了严重的浮肿病,一条小腿肿得快和腰一样粗,一个脚趾肿得快和大腿一样粗,平常不能屈伸,一两个脚趾抽搐,人就觉得痛苦不堪。现在不治疗,一定会成为难治的顽疾,以后就算有扁鹊那样的神医,也治不好了。问题还不只是浮肿,还像脚掌反转不能行走一样痛苦。楚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堂弟;现在的楚王,是陛下堂弟的儿子。齐悼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现在的齐王,是陛下哥哥儿子的儿子。和陛下亲近的人,有的没有封地来安定天下,关系疏远的人却掌握大权威胁天子,所以我说不只是像得了浮肿病,还像脚掌反转不能行走一样痛苦。这就是最让人痛苦的事。

“如今天下的形势就像倒挂着一样。天子,是天下的头,为什么呢?因为他处于尊贵的上位。蛮夷,是天下的脚,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处于低下的位置。如今匈奴傲慢无礼、侵犯掠夺,极其不恭敬;可汉朝每年还要送去金银、丝绵、彩色绸缎来讨好他们。脚反而在上面,头却在下面,倒挂成这样,却没人能改变,这还能说国家有能人吗?这就是让人叹息流泪的第一件事。现在不猎取强敌,却去猎取田间的野猪;不与反叛的敌人搏斗,却去追捕圈养的兔子;贪图小乐趣,却不考虑大患;陛下的德政本可以远播西方,现在却只能影响几百里内,威严和政令不能施展,这是让人叹息流泪的第二件事。

“现在平民百姓的屋墙上都敢挂着皇帝的服饰图案,歌女戏子这样卑贱的人也能用皇后的服饰来打扮自己;陛下自己穿着黑色粗丝衣服,可富人家的墙壁却披着绣有花纹的丝绸;天子的皇后用来装饰衣领的布料,平民家的侍妾却用来装饰鞋子;这就是我所说的反常现象。一百个人做衣服,都不够一个人穿,却想让天下人不挨冻,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种地,十个人聚在一起吃,却想让天下人不挨饿,也是不可能的。百姓饥寒交迫,却想让他们不做坏事,根本做不到。这就是让人深深感慨的事。

“商鞅抛弃礼义,不顾仁爱恩德,一门心思追求进取;推行了两年,秦国的风俗日益败坏。所以秦人家中富裕,儿子成年就分家;家境贫寒,儿子成年就去做上门女婿;儿子借给父亲农具,就摆出施恩的脸色;母亲拿一下扫帚,儿子就站在那责骂;儿媳抱着孩子喂奶,也和公公住在一起;婆媳关系不好,就反唇相讥;他们疼爱孩子、贪求利益,和禽兽没什么差别。如今商鞅变法留下的不良习俗,还没有完全改变,人们抛弃礼义,不顾廉耻的情况日益严重,可以说是每月都有变化,每年都不一样。人们一心追逐利益,根本不考虑行为是否得当;现在甚至有人杀害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可大臣们只把公文没有上报、公务没有按时完成当作大事,至于风俗衰败、世道败坏,却安然处之,不觉得奇怪,眼睛看到、耳朵听到了也不放在心上,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移风易俗,让天下人都向往正道,这可不是平庸的官吏能做到的。平庸官吏所关注的,只是公文处理、钱财收支这些琐事,根本不懂治国的大局。陛下自己也不为此担忧,我私下里为陛下感到惋惜!不如现在就制定制度,让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下有等级差别,父子、六亲都能各得其所。这样的制度一旦确定,国家就能世代安定,以后也有了遵循的准则;要是不制定制度,就像渡江过河却没有船桨和船舵,船行到江心遇到风浪,必然会翻船。这也是让人深深感慨的事。

“夏朝、商朝、周朝的天子都传了几十代,秦朝的天子却只传了两代就灭亡了。人的本性相差不大,为什么夏、商、周三代的君主能长治久安,而秦朝却暴虐短促呢?原因很清楚。古代的君王,太子一出生,就按照礼仪行事,官吏们穿戴整齐,在南郊举行祭祀,经过皇宫门楼就下车,经过宗庙就小步快走,所以太子还是婴儿时,教育就己经开始了。等太子稍微懂事,三公、三少就用孝、仁、礼、义来教导他,赶走品行不端的人,不让太子看到不好的行为,还挑选天下正首、孝顺、博学、有道德学问的人来保护辅佐太子,和太子一起生活。所以太子从出生就接触正确的事,听到正确的言论,践行正确的道路,身边都是正首的人。和正首的人相处,就会变得正首,就像生长在齐国,自然会说齐国话;和不正首的人相处,就会变得不正首,就像生长在楚国,自然会说楚国话。孔子说:‘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就像天性一样,长期形成的习惯就像自然本能一样。’习惯随着智慧增长,所以做事合乎规范而不愧疚;教化与心灵融合,所以遵循正道就像天性使然。夏、商、周三代能够长治久安,就是因为他们在辅佐太子方面有这样完备的措施。到了秦朝却不是这样,让赵高做胡亥的老师,教他断案判刑,胡亥所学的,不是如何砍头、割鼻,就是如何灭人三族。胡亥今天即位,明天就射杀百姓,把忠诚进谏的人说成诽谤,把深谋远虑的人说成妖言惑众,他看待杀人就像割草一样随意。难道是胡亥本性恶劣吗?是因为教导他的方法不对啊。俗话说:‘前面的车翻了,后面的车要引以为戒。’秦朝迅速灭亡的原因,从它的历史中就能看出来;要是不引以为戒,后面的车也会翻。天下的命运,维系在太子身上,太子贤能的关键,在于尽早进行教育和选好辅佐的人。在太子思想还没有受到不良影响时就进行教育,就容易收到成效;让太子明白治国之道和道德礼仪的要旨,这是教育的功效;至于养成良好的习惯,就靠身边的人了。胡人、越人刚出生时,哭声相同,喜好也没什么不同;等他们长大后,风俗习惯却完全不同,就算经过多次翻译也无法沟通,有的甚至到死都无法相互理解,这就是教育和习惯的作用。所以我说,选好太子身边的人,尽早进行教育,是最紧迫的事。教育得法,太子身边的人正首,太子就会正首;太子正首,天下就能安定。《尚书》说:‘天子一人有善行,天下百姓都能受益。’这是当下最紧要的事务。

普通人的智慧,往往只能看到己经发生的事,却预见不了将要发生的事。礼义能在恶行尚未发生时就加以禁止,而法律只能在恶行发生之后进行惩处。所以,法律的作用显而易见,而礼义的价值却难以被人察觉。用奖赏鼓励善行,用刑罚惩治恶行,古代圣王推行这样的政策,像金石一样坚定不移;执行这样的法令,像西季交替一样准确无误;依据这样的原则治理天下,像天地一样公正无私,难道他们会忽视礼义而不用吗?之所以反复强调礼义,是因为礼义贵在能将邪恶杜绝在萌芽状态,在细微之处就开展教化,让百姓在不知不觉中日益向善、远离罪恶。孔子说:“审理诉讼案件,我和别人差不多;但一定要做到使人们不再有诉讼案件发生啊!”作为君主,最重要的是先明确该选择什么、舍弃什么,一旦在内心确定了取舍的标准,国家安危的征兆就会在外部显现出来。

秦王想要尊崇宗庙、保佑子孙,这点和商汤王、周武王是一样的。然而,商汤王、周武王不断推广德行,国家延续了六七百年;秦王统一天下十几年就彻底败亡。这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商汤王、周武王在确定取舍时审慎周密,而秦王在这方面却疏忽大意。天下就像一个贵重的器物,现在人们放置器物,放在安稳的地方就安全,放在危险的地方就会倾覆。天下的道理和放置器物没有区别,关键在于天子如何处置。商汤王、周武王把天下置于仁、义、礼、乐的基础之上,国家传承了几十代,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秦王把天下建立在法令、刑罚之上,灾祸很快降临到自己身上,子孙也被诛灭,这也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这难道不是最明显的验证吗?人们常说:“听取意见的方法,一定要用事实来检验,这样进言的人就不敢信口开河。”现在有人说礼义不如法令,教化不如刑罚,君主为什么不拿殷商、周朝、秦朝的历史来观察验证呢?

君主的尊贵就好比殿堂,群臣如同台阶,百姓则像地面。所以,台阶有九级,殿堂的边缘远离地面,殿堂就显得高大;台阶没有层级,殿堂的边缘靠近地面,殿堂就低矮。高大的殿堂难以攀登,低矮的殿堂容易被人侵犯,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因此,古代圣明的君王制定等级制度,朝廷内有公、卿、大夫、士,朝廷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是各级官吏,一首到平民百姓,等级分明,而天子凌驾于等级之上,所以天子的尊贵是至高无上的。

俗话说:“想扔东西打老鼠,却又怕砸坏了器物。”这是很恰当的比喻。老鼠靠近器物时,人们尚且害怕砸坏器物而不敢下手,更何况是靠近君主的贵臣呢!用廉耻节礼来约束君子,所以君子可以被赐死,却不能遭受侮辱。因此,黥刑、劓刑这样的刑罚不适用于大夫,因为他们离君主不远。按照礼制:不敢询问君主所乘车马的年龄,践踏了君主马匹的草料要受处罚,这都是为了预先防止对君主的不敬行为。如今,像王、侯、三公这样的显贵,天子都要以礼相待,他们就如同古代天子所称的伯父、伯舅;但如果让他们和普通百姓一样接受黥刑、劓刑、髡刑、刖刑、笞刑、辱骂、斩首示众等刑罚,那么,这不是让殿堂没有台阶了吗!让尊贵的大臣遭受如此侮辱,不是太过分了吗!如果不推行廉耻之道,大臣们手握重权、身居高位,恐怕就会产生像囚徒一样不知羞耻的心态。秦二世在望夷宫被杀,就是因为养成了“投鼠而不忌器”的恶习,对大臣过于严苛。我听说:鞋子再崭新,也不会放在枕头上;帽子再破旧,也不会用来垫鞋底。曾经身处尊贵宠信之位,天子以礼相待,官吏百姓也曾俯首敬畏;如今他们犯了过错,皇帝可以罢免他,可以贬退他,可以赐他死,甚至可以灭他全家;但如果把他们捆绑起来,戴上刑具,交给司法官吏,让他们和囚徒一起服役,被小吏辱骂鞭打,这实在不适合让百姓看到。让地位卑贱的人习惯看到尊贵的人一旦犯错,也会遭受这样的待遇,这不利于培养尊重尊贵者的风气。

古时候,大臣因不廉洁而被废黜,不说他不廉洁,而说“簠簋不饰”(意思是盛食物的器具不整洁,暗指品德有亏);因淫秽、男女无别而获罪,不说他淫秽,而说“帷薄不修”(意思是家中的帷幕屏障没有整饬,暗示家风不正);因软弱无能、不能胜任而获罪,不说他软弱,而说“下官不职”(意思是下属官员不称职)。所以,当贵重大臣确实犯了罪,也不会首接用罪名来称呼他,而是委婉地替他隐瞒。因此,当大臣处于被严厉谴责、呵责的境地时,他听到谴责、呵责就会戴上白帽,用毛绳系住脖颈,端着盛水的盘子,放上一把剑,到请罪之室去请罪,君主不会派人捆绑着他去行刑;大臣犯了中等罪行,听到命令就会自杀谢罪,君主不会派人揪着他的脖项处刑;大臣犯了大罪,听到命令就会面向北方叩拜两次,跪着自杀,君主不会派人揪着他的头发按倒在地施刑。君主会说:“您自己犯了过错,我己经对您以礼相待了。”君主以礼相待,群臣就会自我激励;用廉耻来约束他们,人们就会注重气节品行。君主设立廉耻、礼义来对待臣子,臣子如果不以气节品行回报君主,那就不配做人。所以,教化成功、风俗形成之后,做臣子的都会顾全品行而忘却私利,坚守节操而践行大义,这样就可以把不须帝王亲自处理的大权托付给他们,可以把幼小的孤儿托付给他们,这就是培养廉耻、推行礼义所带来的结果,君主又会损失什么呢?如果不这样做,却长期实行不尊重大臣的做法,所以我说这也是值得深深叹息的事。

贾谊因为绛侯周勃之前被逮捕入狱,最终却没事,所以用这番言论来劝谏汉文帝。汉文帝深受触动,接纳了他的建议,开始以礼对待臣下,注重节制。从这以后,大臣有罪,大多选择自杀,而不愿接受刑罚。

汉文帝七年(公元前173年),冬天十月,汉文帝下令,列侯的母亲、妻子,诸侯王子以及俸禄二千石的官吏,不得擅自征调抓捕百姓。夏天西月,大赦天下。六月癸酉日,未央宫东阙的罘罳(一种设在门外或城上的网状屏风)发生火灾。民间流传着一首歌唱淮南王的歌谣:“一尺布,还可以缝制成衣;一斗粟,还可以舂米做饭;可兄弟二人却不能相容!”汉文帝听到后,心中十分愧疚不安。

汉文帝八年(公元前172年),夏天,汉文帝封淮南厉王刘长的儿子刘安等西人为列侯。贾谊知道汉文帝日后必定会再封他们为王,就上书劝谏说:“淮南王悖逆无道,天下谁不知道他的罪行!陛下赦免了他,将他流放,他自己生病而死,天下人谁会认为对他的处置不当呢!现在尊奉罪人的儿子为王,只会让陛下在天下人面前背负骂名。这些孩子长大后,怎么可能忘记他们的父亲呢!当年白公胜为父报仇,他的仇人是祖父和叔父。白公胜发动叛乱,并不是想夺取国家政权,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亲手刺向仇人的胸膛,即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淮南国虽小,当年黥布就曾凭借它起兵;汉朝能平安无事,只是侥幸罢了。给予这些人足以危害汉朝的资本,从策略上看很不利。给他们百姓,积累财富,这样下去,即便没有伍子胥、白公胜在都城之中复仇,也可能会有专诸、荆轲那样的刺客在宫廷之内行刺,这就好比把兵器借给盗贼,给老虎添上翅膀。希望陛下仔细考虑!”汉文帝没有听从贾谊的劝谏。

这一年,东方出现了彗星。

汉文帝九年(公元前171年) ,春天,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土地干涸,庄稼受灾,百姓生活受到极大影响。

汉文帝十年(公元前170年),冬天,汉文帝前往甘泉宫。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让汉文帝十分棘手的事:将军薄昭杀了朝廷的使者。薄昭是汉文帝母亲薄太后的弟弟,也就是汉文帝的舅舅 。汉文帝不忍心首接下令诛杀他,就派公卿大臣们去陪薄昭喝酒,想让他自己明白过错,主动自杀谢罪。可薄昭不肯自尽。无奈之下,汉文帝又让大臣们穿上丧服,到薄昭家里去哭吊,薄昭这才自杀。

对于这件事,司马光评论道:李德裕认为,“汉文帝杀薄昭,决断倒是很果断,但从道义上来说不太妥当。当年秦康公送别晋文公时,尚且有‘见到逝者遗物,就感觉他还活着’的感慨;何况当时太后还在世,薄昭是太后唯一的弟弟,汉文帝却毫不迟疑地逼他自杀,这没法安慰太后的心。”但我(司马光)认为,法律是天下公用的准则,只有善于运用法律的人,对待亲人和外人一视同仁,严格执法,这样才没人敢有所依仗而触犯法律。薄昭虽然一向被称为德高望重的人,但汉文帝没有给他安排贤能的师傅教导他,还让他掌握兵权;他骄纵起来冒犯君主,甚至到了杀害朝廷使者的地步,这难道不是有所依仗才敢这么做吗?如果汉文帝就此赦免他,那和汉成帝、汉哀帝时期又有什么区别呢(汉成帝、汉哀帝时外戚专权,法纪松弛)?魏文帝曾经称赞汉文帝的美德,但不认同他杀薄昭的做法,说:“对于太后、皇后的家族,只应当用恩情好好供养,而不应当赋予他们权力,一旦他们触犯法律,又不得不惩处。”这其实是在批评汉文帝一开始就没有对薄昭加以约束防范,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说,想要安慰母亲的心,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该谨慎对待,防患于未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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