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苑向医院请了假，踩着落叶走进女子互助社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大厅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
前厅沙发上，小张正和王大妈聊着什么，两人的交谈声混着时不时的笑声。斜对角的咨询室里，魏燕南正握着一位中年女性的手，后者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未愈合的疤痕。
王苑推开门时，玻璃门把手上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她攥紧帆布包带，指甲在掌心压出月牙印 —— 帆布包侧袋里，平板电脑的棱角硌着大腿，像藏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您好，需要帮助吗？” 小张率先起身。他注意到王苑发白的指节，语气放得更轻，“您看起来有些紧张，先坐下来喝杯温水吧。”
“我…… 我想问问孩子的事。” 王苑喉咙发紧，目光在 “青少年心理援助” 的宣传海报上晃了晃，“是关于我女儿……”
“您说的是青少年心理咨询吧？” 小张从饮水机接水，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木纹桌面上，“甘老师是我们这儿的专家，她今天正好在。我带您过去。”
穿过走廊时，墙上 “她不是孤岛” 的标语刺痛了王苑的眼睛。推开心理咨询室的瞬间，雪松味香薰扑面而来，甘宁正伏案整理沙盘道具，听见动静后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温水般托住她：“请坐，我们慢慢聊。”
王苑陷进柔软的布艺沙发，盯着办公桌上 “全国青少年心理干预先进个人” 的铜牌。
王苑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她有些紧张也有些焦急胡乱的开口道：“我女儿叫章子轩，今年 14 岁……”
“您先别着急。” 甘宁放下钢笔，专注地看着她，指尖在笔记本边缘轻点 —— 那是本烫金封面的咨询记录册，边角己磨出毛边，“先别急，咱们一步一步来。能先告诉我，您观察到女儿有哪些异常吗？”
王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昨天提前下班……” 王苑突然哽咽，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时，置顶群聊的红色感叹号像道伤口，“她才初二，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甘宁接过平板，目光在污言秽语间游走，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当看到章子轩凌晨两点的反击时，她突然抬头：“您女儿很冷静，她在收集证据。”
“是的，她是个独立的孩子，发生了这种事情可她还安慰我！” 王苑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她说‘妈，我能处理’，但那些话……” 她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甘宁绕过办公桌，在王苑身边坐下，递去的纸巾盒上印着 “你不是一个人” 的烫金字样：“遭遇霸凌时，孩子往往比我们想象中更有韧性。但作为家长，我们需要做她们的后盾。”
她指腹轻叩平板电脑，“这些截图保存原始载体了吗？聊天时间、IP 地址都要固定。”
“截图都在手机里。” 王苑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昨晚反复放大查看的痕迹，“可甘老师，您帮帮我吧！…… 我教不了孩子这个。”
“其实针对于霸凌，最主要的是孩子自己对于霸凌这件事情的反抗。”甘宁开口道“你的女儿很勇敢，对于霸凌她敢于反抗，敢于说不。”
“我知道，我的女儿很勇敢，但是作为母亲，我不想无动于衷，我想为她做些什么”
办公室陷入沉默。走廊传来王大妈的笑声，混着小张调试咖啡机的声响。
甘宁突然起身，拉开窗帘 —— 楼下的梧桐树下，几个女孩正推着自行车走过，银铃般的笑声飘进来，与屏幕上的污言形成尖锐对比。
“好，那就为你女儿做些什么，既然她用语言攻击咱们，那咱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甘宁说着。
“也要骂她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理解你的顾虑。” 甘宁转身时，阳光在她镜片上投下光斑，“但我们要教的不是‘骂人’，而是让孩子知道：她不必做任人欺凌的羔羊。” 她突然提高音量，“这不是粗鲁，是反击的勇气！”
甘宁的这番话给了王苑巨大的鼓舞，王苑激动的站了起来，“好，我也要做孩子坚强的后盾，告诉她，我们不做任人欺凌的羔羊。”说完这些王苑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可是我不会骂人呀！”做完还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甘宁。
甘宁:……（我也不会，别看我）
刚刚傲情万丈的两人陷入了尴尬。
敲门声打破僵局。王大妈探进头来，手里端着刚煮好的咖啡：“我和小张刚刚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我这把老骨头虽不懂心理咨询，可年轻时在居委会调解过不少骂战……”
“我们卡在‘如何让孩子有效反击’的环节了。” 甘宁苦笑，“王姐担心教孩子骂人不合适，但施暴者不会因为你的文明就停手。”
王大妈在沙发上坐下，针织衫袖口露出老年斑，却把腰板挺得笔首：“我孙女去年也被同学起外号，我首接带她去学校，当着全班面问那些孩子：‘你们妈妈没教过尊重人吗？’—— 记住，咱们不先动手，但也不能让孩子受窝囊气。”
“那王阿姨能教教我们吗？”
“这”王大妈尴尬的挠着头，我那套你们学不会呀！
这时的小张默默的举起手机，屏幕上跳着东北语音厅的首播界面，主播正用快板节奏数落职场不公：“姐妹们听好了，怼人要像包饺子 —— 皮薄馅大，话里带刺！”她把手机转向王苑，“这里的主播很厉害，骂人不带脏字，还能让对方自取其辱。”
王苑听着屏幕里的话，听他们用平仄押韵的话术拆解语言暴力，突然想起章子轩作业本上工工整整的批注 —— 女儿连错题都能整理得井井有条，或许真的需要这样的 “反击课”。
“我想试试。” 王苑突然抓住甘宁的手。“我想为我的女儿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