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心理康复中心的落地窗，在沙盘游戏区洒下细碎光斑。沈知遥指尖抚过木质收纳架上的微型人偶，玻璃柜映出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七年前火场坠落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却被淡金色的阳光镀上温柔光晕。
"沈医生，苏先生在顶楼等你。"护士抱着病历本匆匆经过，发梢沾着晨露的清香。沈知遥望着窗外摇曳的紫藤花，忽然想起昨夜苏砚在电话里说的话："明天日出前，我想带你去看样东西。"
旋转楼梯的金属扶手还带着凉意，沈知遥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瞬间被眼前景象震撼。整个屋顶铺满了白色鹅卵石，中央用碎玻璃拼出巨大的蝴蝶图案，晨光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苏砚背对着她伫立在蝶翼边缘，白大褂下摆被晨风掀起，露出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绷带痕迹。
"这是...？"沈知遥的声音被风揉碎。
苏砚缓缓转身，眼尾泛红却带着释然的笑："你说过蝴蝶破茧需要自己挣扎，外力干涉反而会让翅膀永远无法展开。"他弯腰拾起脚边的玻璃碎片，阳光在锋利边缘流转，"这些年我就像被困在茧里的幼虫，用愧疚和执念把你也拖进黑暗。"
记忆突然翻涌。那些深夜急诊室里，苏砚蜷缩在诊疗椅上用刀片划伤手腕，鲜血滴在她递过去的纸巾上晕开；那些暴雨倾盆的傍晚，他偏执地将她堵在办公室门口，眼神里交织着爱慕与疯狂："知遥，只有我们记得那场火...只有我们该在一起..."
"现在呢？"沈知遥上前一步，裙摆扫过蝶形图案的触角。
"现在我想通了。"苏砚将玻璃碎片轻轻放进她掌心，凉意透过皮肤传来，"仇恨和愧疚是最牢固的茧，但真正的救赎不是永远困在过去，而是带着伤痛继续前行。"他指向远处正在施工的儿童康复楼，塔吊在天际勾勒出希望的轮廓，"就像我们正在建造的这个地方。"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沈知遥想起上周接诊的纵火症少年。男孩蜷缩在诊疗室角落，反复说着"火是温暖的"，手腕上缠着与苏砚曾经如出一辙的绷带。那时她蹲下身，指着墙上的蝴蝶海报轻声说："你看，蝴蝶翅膀的鳞片其实是无数细小的伤口，经过阳光照射才会折射出美丽的光。"
"知遥，我申请加入下周的创伤疗愈小组。"苏砚的声音打断思绪，"以患者的身份。"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心口狰狞的烫伤疤痕，"这是七年前我冲进火场救你时留下的，也是我最后一道心结。"
沈知遥的指尖微微颤抖。记忆深处的火光与浓烟中，她曾看见少年通红的眼睛和染血的手掌，却被随后赶来的救援人员强行拉开。那时她以为那是加害者的伪装，如今才明白，从火场到诊室，苏砚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好。"她将玻璃碎片嵌入蝴蝶图案的空白处，清脆的碰撞声惊起两只白鸽，"不过作为医生，我要提前声明——治疗过程中不许偷偷给我送早餐，也不许在团体活动时总往我身边凑。"
苏砚笑出声，眼底有星星点点的光："那沈医生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我可是你最'特殊'的病人。"他伸出手，晨光穿过交叠的指缝，在地面投下交错的阴影，"这次换我跟着你，走出那片困住我们七年的火场。"
康复中心的广播适时响起轻柔的钢琴曲，沈知遥望着蝴蝶图案逐渐完整的轮廓，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烧毁的《创伤心理学》。书页间夹着的字条在大火中幸存，上面用苍劲的字迹写着：真正的治愈，是让伤疤成为照亮他人的灯。
此刻，阳光完全跃出地平线，将整座城市染成蜂蜜色。沈知遥握紧苏砚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曾经困住他们的茧，正在晨光中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崭新的希望。远处的儿童康复楼传来打桩声，那是比任何承诺都坚实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