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晨雾在康复中心的回廊间游走，沈知遥擦拭着陈列架上的患者手工艺品，目光停在那盏用碎玻璃拼贴的星空灯上。玻璃折射的光斑在墙面跳动，恍惚间与昨夜流星雨的轨迹重叠，她的手指无意识过灯座上歪扭的刻字——那是林夏偷偷刻下的"谢谢"。
"沈医生！艺术治疗室的投影仪坏了！"小周的喊声穿透走廊。沈知遥快步穿过弥漫着咖啡香的休息区，路过团体治疗室时，听见苏砚低沉的声音混着吉他和弦："我们把烦恼写在纸上，折成纸船，让它们随波逐流..."透过半开的门，她看见林野正专注地教自闭症男孩打绳结，两人手腕上都戴着用康复训练材料编织的护腕。
维修工具碰撞声从艺术治疗室传来。沈知遥推开门，撞见苏砚站在梯子上检修吊顶，白大褂下摆垂落，露出后腰处淡粉色的烧伤疤痕——那是火灾后第三次植皮手术留下的印记。"帮我递下螺丝刀？"他低头时，额前碎发扫过眉骨，让沈知遥想起初次在诊室相遇，他癫狂发作时，凌乱发丝下燃烧着偏执的眼神。
螺丝刀的金属凉意还未散去，走廊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沈知遥心头一颤，七年前苏砚砸碎镇静剂瓶的画面如闪电划过脑海。她冲进活动室，看见躁郁症患者王阿姨瘫坐在满地瓷片中，指缝间渗出鲜血，面前是被撕碎的全家福照片。
"那上面...有我死去的女儿..."王阿姨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沈知遥蹲下身，避开玻璃碎片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消毒棉签触到伤口时，她想起为苏砚包扎手腕伤口的无数个深夜。突然，悠扬的口琴声从身后传来，苏砚倚在门框上，吹奏着《友谊地久天长》，夕阳透过他的轮廓，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王阿姨的呜咽渐渐平息，苏砚放下口琴，从口袋掏出本素描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蓝雪花，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火灾后沈知遥在诊室小憩的模样，笔触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您看，破碎的瓷片也能拼出美丽的图案。"他将撕碎的照片重新拼贴，裂痕处用金粉勾出蜿蜒的星河。
暮色降临时，沈知遥在顶楼发现了等待的苏砚。他倚着防护栏，手中转动着枚崭新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常走动："林夏托人修好了旧怀表，还刻了新字。"表盖内侧，两行小字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向光而行"与"并肩成诗"。
沈知遥的眼眶突然发热。七年前，她在火灾废墟中捡到那半块停摆的怀表，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如今这块重新运转的表，见证着他们从伤痛中破茧的旅程。"你听。"苏砚忽然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心跳声和表针走动的声音，像不像生命的节拍？"
夜渐深，康复中心亮起星星点点的灯。沈知遥和苏砚并肩坐在花园长椅上，看着林野带着孩子们将写满祝福的灯笼挂上蓝雪花枝桠。灯笼的光晕里，她看见林夏正教新来的患者折纸蝴蝶，彩纸翻飞间，那些曾经困住他们的茧，正在无数双手的传递中，化作照亮长夜的永恒星火。而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生长，如同永不熄灭的烛火，温暖着每个寻找黎明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