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第一场雪簌簌落在康复中心的穹顶，将室内烘暖的橘色灯光晕染成朦胧的光晕。沈知遥抱着新到的艺术治疗材料推开团体活动室的门，消毒水味混着彩铅的石墨气息扑面而来，墙上新添的壁画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林夏用金箔和碎钻拼贴的蝶群，翅膀上的纹路竟与苏砚虎口处的旧疤如出一辙。
"沈医生！"小周举着预约登记表匆匆跑来，睫毛上还沾着雪粒，"有位特殊患者指定要见您和苏医生。"登记表上，"创伤诱因"一栏用红笔重重圈着："家族企业阴谋导致家破人亡"。沈知遥的手指抚过纸面，七年前在档案室翻出苏砚父亲罪证的画面突然闪回，那时纸张边缘的焦痕还带着灼烧的触感。
诊疗室的门虚掩着，苏砚低沉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您看这个。"沈知遥推门而入，看见他正将康复中心特制的减压魔方递给来访者。男人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霾，他接过魔方的瞬间，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疤痕——那是用刀片反复切割留下的交错纹路，与苏砚最绝望时在手臂刻下的"赎罪"二字如出一辙。
"我叫顾沉舟。"男人声音沙哑，"三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康复中心的故事...原来真的有人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他突然扯松领带，脖颈处的旧伤在暖气中泛着淡红，"我父亲为了吞并对手公司，策划了那场车祸，而我...亲手送他进了监狱。"
沈知遥的心跳漏了一拍。苏砚搁在桌上的手悄然覆上她的，掌心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记忆突然回溯到法庭宣判那日，苏砚戴着手铐转身的瞬间，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她颤抖的鞋尖上。"当年我也以为，罪孽会永远困住自己。"苏砚转动着腕间的银色手链，链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但知遥教会我，真正的救赎不是惩罚自己，而是让伤口开出新的花。"
治疗室的挂钟滴答作响，顾沉舟的呼吸渐渐平稳。沈知遥取出林夏制作的星空灯，旋转的投影在天花板铺就银河："您看，再黑暗的夜空也会有光。"她想起昨夜苏砚在书房批改患者档案，台灯下他睫毛的影子落在那些满是伤痕的故事上，笔尖沙沙书写着希望的批注。
傍晚时分，沈知遥在顶楼露台发现了独自抽烟的顾沉舟。雪落在他肩头，很快融化成深色的水渍。"我害死了母亲。"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烟灰随着颤抖的手指落在雪地，"那天她本可以不去那辆车，是我非要让她带文件..."
苏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伸手掐灭了香烟。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烧伤疤痕："我也曾这么想，首到在火场废墟里看到知遥父母护着她的姿势。"他的声音裹着风雪，"爱从来不是用来偿还的债，而是重生的锚点。"沈知遥走上前，将暖手宝塞进顾沉舟僵硬的掌心，触到他皮肤的刹那，仿佛又回到火灾后第一个彻夜未眠的夜晚，她守在苏砚病床前，握着他插满输液管的手。
深夜的办公室，沈知遥整理着新到的患者资料，抽屉深处的铁盒突然滑落。半块烧焦的怀表滚出，表盘上"2018.12.24"的刻痕依然清晰——那是火灾发生的日期。苏砚推门进来时，她正对着怀表发呆，他弯腰捡起铁盒，从夹层抽出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他入狱前写下的字："如果光会迷路，我愿做你的坐标"。
"顾沉舟申请加入互助小组。"苏砚将新文件放在她手边，手指无意识着铁盒边缘，"他说想试试教新来的孩子打领带，就像林野教他们系鞋带那样。"沈知遥抬头，看见他眼底跳动的星火，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日夜，此刻都沉淀成照亮他人的光源。
雪越下越大，康复中心的玻璃窗蒙上一层白雾。沈知遥和苏砚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林夏带着孩子们在雪地里堆起发光的雪人，它们的眼睛是用蓝雪花的种子壳做成的，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苏砚的手臂环过她的肩，体温透过大衣传递过来："你听，这些重生的声音，像不像春天的前奏？"
远处，顾沉舟正笨拙地帮小女孩戴围巾，他腕间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沈知遥将头靠在苏砚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七年前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如今化作漫天星辰，每一颗都在讲述破茧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编织，如同永不褪色的诗行，温暖着每个在寒冬里等待春天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