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国,太清山下,三日前未设半席半凳之野地,如今却车马盈道、人潮如海!
青石为台,草木为席,西方来客皆席地而坐,儒生百姓,农贩小商,甚至还有军士捕吏、山村童子!
今日讲道之人,非王也,而是流放十年的旧儒——陆书。
无高坛,无冠冕,陆书只披一袭灰衣,立于石台之上,微风吹拂,青纸文稿在他手中展开,字字如钉,句句如刀。
“今日之讲,不谈圣贤,不谈典籍。”
“只谈一事——文章之用,何在?”
他目光扫过西周,目光落在百姓之间,一声叹息:
“今之文,贵而不实,雅而不用,辞藻万千,却救不得一人寒饿。”
“今之学,高而不行,远而不亲,六艺俱全,却无人教子理田。”
“若文章不能抚民心、解民忧,又何谈大道?何谈救世?”
众人寂静,唯风声吹草沙沙响。
陆书徐徐念出他十年所撰之文纲:
“我欲立新文,去繁饰之辞,存百姓之语。
我欲废八股之枷,开童蒙之门。
我欲让文章走下庙堂,入市井,登饭桌,落炊烟。
文章,不该束于士大夫之口。
文道,理当生于黎庶之心!”
他高举纸卷,朗声而呼:
“自今日始,我陆书设‘市庠’于山下,不收学费,不设门槛,凡愿学文识字者,皆可入内!”
轰——
这一声,如惊雷震野!
最先反应的不是儒生,而是一群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相互看着,眼中露出一丝渴望。
“真能教我识字?”
“俺家娃从没进过学堂,真能来?”
“不要钱?真的不要钱?!”
陆书踏下讲台,亲自走入人群,挽起一个小乞儿的手掌,在他掌心写下一个“人”字,笑道:
“你今日记住这字,明日我教你‘仁义礼智信’,后日我教你‘治家理国平天下’。”
“你若愿学,我便不走!”
哗——
山下百姓哗然,竟有不少人跪地磕首,呼喊“陆师”、“真人”,场面几近狂热!
……
山上,王也立于亭前静观,身旁张宗师轻声道:
“此子虽偏执,然道心坚烈。”
“你如何应他?”
王也没有立刻回答,只问:
“今日山下有多少百姓?”
“足有五千。”
“那王某就讲给这五千人听。”
张宗师微惊:“你不下山讲?”
王也摇头:“我不与他争民心。”
“我要让他知道,他所讲,王某早己行之。”
……
当夜,王也传令太清书院山门开禁。
翌日一早,数百名太清弟子下山,挨家挨户送出《启蒙书简》十万册,皆为王也一月所修之文,白话释义,内容包罗“识字、耕读、家学、医理、用兵、制器”等六门基础民学!
并立下“十问讲馆”,设十间小堂,由书院弟子讲解书简之用,每日分时开讲!
百姓震动,甚至有人当场落泪!
“真教我们?”
“这字,俺看得懂啊!”
“这不是庙堂文章,这是俺们村口李大爷都能明白的理啊!”
……
第三日,陆书登台讲道,却赫然发现——昨日台下五千人,如今仅余不足一千!
其余皆去了王也开设的“十问讲馆”!
他沉默片刻,望向山上亭前那负手而立的青衣少年,终于叹息:
“原来你,早己走在我前头。”
……
山风烈烈,文气如潮。
陆书落座,放下青纸文章。
“我输了。”
王也下山,自他面前走过,拱手道:
“你没输。”
“你只是来晚了一步。”
“你所言之道,我敬;你所欲之心,我更敬。”
“王也今后,愿以己文,为你开民学之基。”
陆书目光动容,终是轻轻点头:“你,是对的。”
……
一场“文道争锋”,无刀无剑,却胜过百万兵戈。
陆书讲新纲,王也行旧意而创新章,二人之辩,终以天下百姓为胜!
自此,太清山下设“百姓书塾”三十六所,名曰“文庐”——
庐者,寒士之居也。
文庐者,文为寒士而开之地也!
文道之光,普照万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