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书院,晨钟响彻山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讲堂前的大石阶上,然而今日的光,却被一片肃杀的气机所遮蔽。
书院外山道上,数百名儒门弟子肃然站立,衣袍整齐,皆佩儒冠长笏,俨然列阵。
他们自称“守统正学之师”,由儒门旧派宗主顾怀玄亲自布置。
其意无他,唯有一言:
“废王也之新纲,守儒门之旧统。”
……
张宗师立于书院山门,眉头紧皱。
他知此日必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副讲周广急匆匆来报:“山下己有三家学宫响应旧儒之召,齐聚山门,声称要‘请王也出讲,再论统纲之是非’。”
张宗师冷然道:“他们这不是请讲,而是——逼宫。”
周广低声道:“张宗师,需不需要……封山?”
张宗师摇头,目光望向讲堂:“王也既为文道之主,此劫他若不能自应,他便不足以立统。”
……
讲堂内,王也己闻来报。
他面色如常,只是将案上的《文统新章》缓缓合起,起身推门而出。
“我讲未尽,他们却先来问罪。”
“也好。”
“既然诸子百家皆在,便让我王也——以文为刃,再辩一次天下之纲。”
他走出讲堂,站于石阶之上,面对百丈之外的浩荡儒阵。
风吹青衫,独立而立,身姿笔挺。
张宗师微微动容。
那一刻,他恍若看见三百年前,圣皇讲道,万人伏听的景象。
……
山下,儒门旧宗顾怀玄亲至。
此人年逾七旬,须发如雪,言行儒雅,气质庄重。
他手中执着一本布满岁月痕迹的《礼经统义》,踏步上前,朗声道:
“王也!”
“你立文统新纲,破门之议,为天下所惊。”
“然你年不过十五,道未成,统未固,便欲以一己之见,断千年学统,合百家诸派。”
“老朽虽老,今日仍愿代表我儒家正统,与尔辩一辩——你凭什么,夺我文统之权?”
王也未言,先揖礼:
“王也见过顾宗主。”
“我不争权,只求理。”
“文统本非为权势所设,而应为天下生民所立。”
“若我言不成理,我自撤纲。”
“若我言之有道,愿诸位——心服口服。”
顾怀玄冷笑:“好气魄。那我便问你第一问——‘何为大义?’”
“你文纲首章,言‘破门之纲’,你可知此言,己然违背‘大义不容分’之儒旨?”
王也沉声道:
“大义非死法,大义应因时变革。”
“昔有尧舜传禅,非因血脉而因德行,此为大义。”
“又有孔子删书立教,礼崩乐坏之世中立礼仪、修制度,此亦为大义。”
“我王也不敢自比圣贤,但我所行之纲,是为天下之人立言,为千万寒门子弟开门。”
“若儒门之统,只可封门自守,拒诸子之外,那便不是大义,而是门第私利!”
此言一出,山上山下皆变色!
“放肆!”
“大胆!”
数十位儒门旧派弟子厉声呵斥,手中长笏齐指王也,杀气腾腾!
顾怀玄神情微变,良久,却忽然一叹:
“此子口辩之利,竟胜往年张宗师。”
他再次开口:“我再问你一言——你以百家之道立文统,是否欲使诸子入朝、干政御民?”
王也缓缓抬头,目光如炬:
“我所讲者,唯理之道。”
“若朝廷行错,文统当言其非;若百姓有苦,文统当表其怨。”
“百家入统,不为权,不为利,只为一个‘理’字!”
他踏前一步,厉声而起:
“我王也愿以一身之名,立此誓言!”
“——文统不附皇权,不附学派,不为世俗之功,不为列位之争!”
“只问一句:可否为天下百姓所用?”
轰!!
话音落下,虚空震荡。
书院讲堂前,那立了三百年的“文道碑”再度异动。
碑文浮现异象:“文起于民,统归于理!”
张宗师大震,顾怀玄面色彻底变了。
他低声喃喃:“这是……‘道起于民’的古象,三百年来……无人能引。”
王也青衫不动,长身而立。
背后文气冲天,一字一句,重如千钧:
“顾宗主,今日我答你两问。”
“你可愿,再答我一问?”
顾怀玄凝目:“你问。”
王也沉声:
“百年之后,儒门仍立。”
“若今日不改,百年后,寒门之子、草野之民,能否再入你儒门之堂?”
顾怀玄神情剧震,闭目不语,须发颤抖。
良久,方长叹一声。
“我……老了。”
“你胜。”
他转身而去,未再言语。
山下数百儒门弟子皆惊,齐声高呼:“宗主!”
顾怀玄却止步道:
“从今日起,儒门旧纲,不再干扰王也之文。”
“其成与否,天自有判。”
……
夜幕降临。
讲堂之中,王也伏案,重新摊开那一卷《文统新章》。
落笔写下第二策:
“二曰:文道之主,不附一宗,不限一统,不因一朝一代而变,其根,植于民,其本,取于理。”
字落光现,一缕金辉隐入纸中。
文统之基,终于初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