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又半日的艰难跋涉，李由率领的奇兵终于抵达了冒顿王帐外围。
天色己近破晓，将远处的群山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风雪在后半夜渐渐停歇，但积雪深厚，使得整个草原都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寂静之中。
空气寒冷刺骨，每吸一口气，都仿佛能冻结肺腑。
李由命令全军在距离王帐不远的一处背风山坳中隐蔽下来。
这里地势稍高，可以远眺冒顿的营地，又不易被发现。
将士们迅速将马匹藏好，裹紧身上的皮袄，目光都投向了远处的匈奴王帐。
冒顿的王帐，比李由想象的还要庞大。
数千顶毡房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广阔的平原上，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蚁巢。
中央是几顶明显更大、更华丽的帐篷，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顶最高的、装饰着狼头图腾的巨型王帐。
营地周围，虽然有巡逻的骑兵，但因为风雪和夜色的缘故，显得有些稀疏和懈怠。
几处篝火冒着袅袅炊烟，却无法驱散弥漫在营地上的寒意。
他注意到营地并非完全没有防御，外围有几道简易的木栅栏，内部则有划分部落区域的粗略界线。
更重要的是，在王帐周围，有明显更多的守卫，虽然此刻他们也显得有些懒散。
“单于，冒顿的王帐便是最中间那顶吗？”
头曼单于颤抖的手指指向那顶狼头王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恨意，也有几分曾经的熟悉感：
“没错，将军。那便是冒顿的牙帐。他自立为单于后，将我的旧帐尽数焚毁，另建了这顶新的。”
“这营地……可有何薄弱之处？”李由问道。
头曼单于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冒顿虽夺位，但并非所有部族都心悦诚服。
他的亲信主要集中在王帐的西南侧，那是他母亲和妻儿的部落。
而东北侧，多是新近投靠的部族，或是曾经效忠于我的部落，他们……他们只是迫于冒顿的威势，才不得不听从。”
他指了指沙盘上一个大概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叫‘乌孙’的部落，他们的头领曾经是我的亲卫，对我忠心耿耿。冒顿对他多有猜忌，将其安置在营地最外围，负责一些苦役和杂务，警惕性并不高。”
李由的目光落在头曼所指的区域，眼中精光一闪。
一个被压制、心怀不满的旧部，这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
“乌孙部落……他们的人数和战力如何？”
“人数不多，不足千人，多是老弱妇孺，青壮被冒顿抽调去前线了。
但他们的头领，乌孙，是个有血性的人。若能联系上他，他必会与我等里应外合。”
头曼单于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李由沉吟片刻。千人的部落，即便是老弱，也能制造不小的混乱。
“单于可有办法联系上这位乌孙首领？”
头曼单于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鹰隼图腾的骨哨：“这是我部族特有的信物。若能靠近，吹响此哨，乌孙定能辨认。但我……我不能亲自前往。”
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忌惮冒顿的耳目。
“不必。”
李由接过骨哨，将其妥善收好。
他看向身旁的一名校尉，此人身材瘦小，但身手敏捷，是军中一等一的斥候：“你带两名精锐，趁着天色未明，潜入乌孙部落，将此哨交给乌孙首领。告诉他，头曼单于己至，大秦奇兵己至，今夜子时，内外夹击，首取冒顿王帐！”
校尉领命，带着两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李由回到队伍中，再次召集了校尉们。
“诸位，冒顿王帐己在眼前。今夜，便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
李由的声音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此战，我军深入敌境，无援无补，唯有破釜沉舟，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指着沙盘，详细地部署了攻击计划。
“第一支队，由我亲自率领，以乌孙部落为突破口，一旦内应发动，立刻冲入营地，首扑冒顿王帐！”
“第二支队，绕至营地东侧，负责阻截冒顿亲卫的援兵，并制造混乱，吸引匈奴主力。”
“第三支队，负责营地西侧，截断匈奴人的退路，防止他们逃散。”
“所有将士，务必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冒顿！斩首冒顿，此战方可告捷！”
一名校尉担忧地问道：“将军，匈奴骑兵善于夜战，又在自家营地，我们……”
李由摆了摆手，目光锐利：“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风雪刚歇，他们必然懈怠。而且，我们有内应！此战，不求全歼，只求斩首！一旦冒顿身死，匈奴群龙无首，自会溃散！”
他沉声说道：“此番深入，凶险万分。但若能成功，则可一劳永逸解决北疆之患，为大秦换来百年安宁！诸君，可愿随我，为大秦，为陛下，赴汤蹈火？！”
将士们怕惊扰到匈奴人，只是纷纷亮起了手中的兵器作为回应。
白昼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李由和他的将士们在山坳中默默休整。
他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生火都只敢用最小的火苗，以避免被发现。
饥饿和寒冷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意志，但每个人都强撑着，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李由的心中，也在反复推演着每一个细节。他设想了可能出现的所有变故，并一一思考应对之策。
他知道，韩信将军将如此重任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他绝不能辜负。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冒顿王帐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
营地里，升起了更多的炊烟，匈奴人开始准备晚餐。
李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远处的王帐。
“校尉，派出去的斥候，可有回音？”
“回将军，尚未归来。” 李由眉头微蹙，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斥候未归，或许是潜入顺利，正在等待时机。
夜幕再次降临，比前几夜更加深邃，也更加安静。
只有偶尔从远方王帐传来的犬吠声，打破了草原的寂静。
李由站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传令，全军备战！子时，准时发起突袭！”
三千奇兵，如同三千柄即将出鞘的利刃，在暗夜中蓄势待发。
他们紧盯着冒顿王帐的方向，等待着那一声号令，等待着破晓前的最后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