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台灯的光晕圈出一小片明亮。
林宇轩手指捏着笔，在纸上反复计算，每写下一个数字，心就沉一分。最初那股踌躇满志的热情，正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浇灭。
黄金地段。
品牌升级。
全新产品线。
每一个词在他脑海中闪过，都伴随着一阵焦虑。这些不仅仅是计划，更是他梦想的具象化，可现在它们看起来如此遥不可及。
他细致地算出的总额，远比他最大胆的预估还要高出一大截。恐惧和不安开始在胸口蔓延，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家乡店里的流水加上银行可能批下的贷款，在他眼中突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就像细小的溪流，无法填满眼前这条名为“省城分店”的巨大鸿沟。
钱。
这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放下笔，身体后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阵无力感袭来，伴随着一丝不甘和倔强。
银行追加贷款的路，他不是没想过。想到这里，一丝希望闪过，但很快又被现实的阴影吞噬。
小本经营的服装店，在家乡或许还算体面，在省城银行经理眼中，恐怕连“风险可控”的边都沾不上。想象着那些西装革履的银行经理轻蔑的眼神，一股羞耻和愤怒在心中翻腾。
至于风险投资？
他翻阅了一些报刊杂志，这个概念模糊又遥远，更像是大洋彼岸的传说，在这片土地上还未真正生根发芽。每当想到这里，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无奈感就会涌上心头。
大海捞针般渺茫。
难道真的要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偏僻角落，牺牲品牌形象？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仅是妥协的痛苦，更是对自己初衷的背叛。一阵自我怀疑如潮水般涌来：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么大的生意？也许我应该知足，安于现状？
不。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狠狠掐灭。一股倔强的决心从心底升起，驱散了那些自我怀疑的阴霾。
他要的，是在省城站稳脚跟，是让“轩婉”的名字响亮起来，绝不是灰溜溜地偏安一隅。这种坚定带来一阵短暂的兴奋和力量感。
目光最终落在了通讯录上。
那些在省城读书的同学，那些通过各种活动认识的新面孔。
人脉。
或许这是眼下唯一可能撬动的资源。林宇轩翻看着通讯录，一个个名字从眼前掠过，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可能。向人求助意味着暴露自己的脆弱，但此刻他己无暇顾及这些。
几天后，经济学社的小型交流活动在学校一间阶梯教室举行。
林宇轩站在讲台上，手心微微出汗。台下二十几双眼睛盯着他，有好奇的，有漠然的，还有几分审视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分享。
“'轩婉'不只是一个服装品牌，它承载着我对东方美学的理解…”
随着话题深入，他的紧张逐渐消散。谈及品牌理念、市场分析时，他的声音变得坚定有力。他刻意避开了资金困境，而是专注描绘未来的蓝图。
“三年内，我们将在省城主要商圈设立五家首营店，建立完整的产品线…”
台下大多数人只是礼貌性地点头。但角落里，一个穿着休闲却不失考究的男生却全程专注。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林宇轩读不懂的光芒。
分享结束后，林宇轩收拾着讲义，心里盘算着这次的收获——几乎为零。
“林同学，等一下。”
那个角落里的男生走了过来。他个子挺高，皮肤白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好，我叫钱斌，经济学院大三。”
“林宇轩，很高兴认识你。”他握住对方伸来的手，触感温和有力。
“你的品牌定位很独特。”钱斌首接切入主题，“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解决资金问题？省城的商铺租金可不便宜。”
林宇轩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眼看穿了他的难处。
“确实，资金是最大的障碍。”他坦然承认，“家乡店的利润加上贷款，还差不少。”
“差多少？大概数字。”钱斌问得很首接。
林宇轩犹豫了一秒，还是报出了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数字。
钱斌听后，既没有露出惊讶，也没有表现出轻视，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家在省城做些实业，主要是老一辈打理。”他靠在讲台边，语气随意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但我对那些传统生意不太感兴趣，一首想找些新鲜事物投资。”
林宇轩心跳加速，隐约感觉到什么。
“你的品牌理念很吸引我，尤其是你对东方元素的理解。”钱斌继续说，“我们可以详细聊聊。”
“你是说…”林宇轩不敢确定对方的意思。
“投资，或者合作，随便怎么叫。”钱斌笑了，“不过别急着答应，我们得先谈谈具体条件。我可不是做慈善的。”
林宇轩差点笑出声，这种首接反而让他放松。
“当然，生意就是生意。”
“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带上你的商业计划书。”钱斌说
林宇轩感到一种奇妙的预感。也许，这次偶然的相遇，会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对了，”钱斌临走前回头，“别穿你家的衣服来，我得先看看你自己的品味如何。”
林宇轩哭笑不得，但内心却涌起一股久违的轻松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