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沐白于众人闲谈间瞥见钱小朵立在一边,局促不安,拉过她向自己的亲人介绍。
“这是钱小朵”,母亲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自家儿子向来厌恶婢女近身,连贴身伺候的小厮都被他支去外院,此刻却亲自握着个陌生姑娘的手,眼尾还染着少见的柔和笑意。
“小朵磕住头,失忆了。她记不得自己家住哪里?对以前一无所知。我将她带回来,她就在我身边做个婢女,我也对她有个庇护。”他指尖轻轻拂过她腕间未愈的擦伤,“以后由她贴身照顾我。”
二夫人凑上前,目光在钱小朵素净的襦裙上打转:“从前连春桃递个帕子都要被你嫌弃,怎的这丫头......”
“她与旁人不同。”俞沐白截住话头,"她与我竹林相识,便是有缘。我也不将她视作下人,在我家只是暂住,若她想起来身世,便送其归家。”
众人发出惋惜的叹息——多伶俐的姑娘,偏生忘了前尘。老夫人拉着钱小朵的手首抹泪:“天可怜见的,既是沐白这样子说,便安心住下,顺便替我好好照顾沐白吧。”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俞沐白独留钱小朵在书房研墨。墨香混着她发间的皂角味萦绕身侧,他忽然低笑出声:“从前总觉得婢女繁琐,如今倒觉得......”
“觉得什么?”她抬眼,撞上他眼底未褪的温柔。
砚台里的墨汁被烛火映得泛着暖意,他指尖着狼毫笔杆,忽然放下笔转身,袖口带起的风掠过她耳畔碎发。
“初见到你,只觉得对你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他声音轻得像檐角漏下的月光。
他眼睛困惑地盯着她,定定地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伸手虚虚用手指隔空掠过她发间那支银簪。
小朵攥紧裙边,心跳声盖过廊外更夫的梆子响。
眼前这人是她的木鱼吧,他会记起自己吗?
不经意间浮现出在图书馆的记忆碎片——他深情望着她的样子,他搂着她跳舞时胳膊的温度,还有他亲吻自己时投入的样子。
“你站在我身边,竟然觉得理应如此,该当如此。”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眼睛定定看着她,视线透过她肩头看到青瓷瓶里的花,“就像这花该插在这个瓶里,而你......”
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他指腹轻轻擦过她眉梢:“而你该在我身边。”
小朵仰头望他,发现他耳尖红得比瓶中花还艳。此刻他眼底翻涌的情愫如此清晰,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木鱼,你还记得我吗?”
开口的瞬间她迟疑了一下,“木......沐白少爷若是觉得熟悉......”她别开脸,任他目光从头发滑到指尖,“或许是我前世欠了你的。”
他忽然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那便今世慢慢还。”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烛影摇摇晃晃,他突然诗兴大发,走至桌前一挥而就。
小朵凑近细看,乃是:
星垂玉宇碎琼光,良夜风轻落袖香。
有美在侧含睇立,眸中藏尽万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