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朵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朦胧间，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密不透风的封闭空间里不断撞击着西壁，像被困在玻璃罐中，蜂鸣般荡出细碎的回音，一下下叩击着逐渐模糊的神经。
那呼吸声里裹着潮湿的紧张，混着喉间未散的铁锈味，在缺氧的空气里洇成一片沉甸甸的雾，压得胸腔发闷，连指尖都泛起细微的战栗。
仿佛坠入一罐凝固的墨汁，粘稠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连睫毛上都沾满湿冷的沉重。
不知何处飘来若有似无的蜡油味，远处一星豆大的烛火挣扎着撕开浓稠的黑幕，火舌在穿堂风里抖成半颗颤动的琥珀。
光影在墙面上揉出两个扭曲的剪影，像被揉皱的旧纸片，轮廓边缘洇着融化般的虚焦，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在忽明忽暗的跃动中，投下两团晃悠的、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灰影。
圆桌旁烛泪堆成苍白的山，两袭长衫在阴影里铺成流动的墨色。
青衫中年男子指尖叩了叩杯沿，袖口金线绣的叶子正对着跳动的烛火，叶脉间凝着冷光，像霜夜冻住的月光。
他倾身时，襟间一股香气混着酒气漫过来：“兄长请。”
话音落处，酒壶在两人之间转出半弧暖光，对面玄衫人抬袖虚扶，广袖扫过案上残棋，一粒白子骨碌碌滚进烛影里，恰似谁藏在眼底的一声叹息。
执壶的指尖忽然凝在半空中，酒壶的嘴沿悬着将落未落的酒线，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冰丝。
夜光杯里的琥珀色液体晃出细碎涟漪，在杯壁上撞出星芒般的反光，映得持杯的指节泛出青白。
那抹青影忽然低了低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阴影，声音里浸着月光般的凉：
“弟有些醉了。”
酒液终究还是坠进杯中，荡起的波纹漫过杯沿，在檀木桌面上洇开小片深色水痕，像谁忽然乱了的心跳。
话音尚未消散在烛烟里，对面玄衫人忽然剧烈颤抖，腰间玉佩击在桌沿发出清越的碎响。
酒盏从指尖滑脱，砸在青砖上迸出银星似的碎片，琥珀色酒液蜿蜒成蛇，顺着砖缝钻进阴影里。
他猛然攥住桌沿的手指瞬间染成茄紫色，指甲深深抠进木纹，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咯咯声，浑浊的眼珠凸起，首勾勾盯着对面青衫人袖口泛冷光的金线叶子。
那抹冷光此刻正随着烛火明灭，在他瞳孔里碎成千万片锋利的冰棱。
青衫男人慢条斯理地拂袖起身，袖口金线叶子在火光中掠过桌面残棋，将一粒黑子扫进烛泪堆里。
他指尖着腰间羊脂玉坠，声音浸着古井般的凉：“这你却怨不得我。”
酒壶被指尖拨得在案上转圈，倒映的烛火碎成流淌的金箔，“若不是你发现……怎会……”
话音顿在喉间，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混着檐角漏进的风声，像刀片划过丝绢，“何况你不识抬举，兄长你手中珍藏有什么秘密？死活也不愿松手。”
“要怪就怪你手里的东西......”
钱小朵猛然惊醒，额头冷汗浸透碎发。供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刚才的场景却比梦境更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