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疾步回到青石板铺就的院子,裙摆扫过墙角新开的几簇小花。
她抬袖擦了擦额角细汗,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小姐,自打咱们出了巷口,戴斗笠的灰衣人便不远不近跟着。”
她指尖轻轻拨开东厢窗棂的竹帘,缝隙里漏出半片阴影。
墙根下那丛修剪齐整的冬青叶间,果然闪过半截藏青色衣摆,“您瞧这冬青丛,昨儿才叫小厮修剪过,现下却有枝桠折断的痕迹,怕是有人整日蜷在里面盯着呢。”
钱蓉捏着帕子的指尖骤然收紧,绣着并蒂莲的缎面在掌心揉出褶皱。廊下铜铃被穿堂风拂得轻响,她望着檐角垂下的蛛网上凝着的露珠。
钱蓉心头蓦地想起二叔和那个灰衣小厮的话来,难道是二叔在调查自己,监视着自己吗?这又是为了什么?
喉间泛起苦涩,她转身碰倒了妆奁,珠钗滚落的脆响里,仿佛听见昨夜檐角那声极轻的瓦砾滑动声。
指尖沿着妆台边缘的木纹,忽然触到道极浅的凹痕。
像极了祠堂供桌下那方青砖的棱角。
那个在祠堂里的梦境,那个祠堂通往母亲院子里的通道,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在心里渐渐……
一个个的线索像是断线的珍珠,只差那个串起来的线。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钱蓉仍盯着帐顶纹络数羊。檐角漏下的风掀起窗纱一角,她刚合眼坠入混沌梦境,突然被窗纸外一声闷响惊得浑身冷汗。
窗纸“噗”地裂开道银线,月光里翻进道黑影。那人速度比残影还快,一跃上床,掌心己覆上她半声惊呼。
带着夜露寒气的掌心纹路擦过唇角,混着铁锈味的呼吸喷在耳后:“不想死就别出声。”
匕首尖透过薄纱抵住后心,冰得她脊梁发僵。
院落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兵器、棍棒相撞的清响。
“快,追,别让人跑了”。
“这院子里有动静!敲门!”
铜环叩门声惊得梁上灰雀扑棱棱飞散,钱蓉后心的匕首尚未移开,大门己“轰”地撞在墙上。
七八道提刀拿棍的人影涌进院子,刀鞘刮过门框的声响里,红杏的尖叫混着春桃摔碎茶盏的脆响从廊下传来:“你们哪来的狗胆!敢闯大小姐的院子。”
大管家从门外进来,一挥手,“找”。
“家里进了贼人,奉二老爷命严查,有人看到似是进了馥芳斋”。
红杏气急,“胡说,我们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根本就没见有人进来。”
哐哐当当一阵响声过后,“没有”,“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大管家看向钱蓉的房间。
红杏和春桃慌忙堵在门口,“不行”“这里不能进去”。”
大管家“哼”了一声,大手一挥。红杏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翡翠镯子在青砖上磕出裂纹:“您老开开眼!姑娘歇下前还说头疼,这会儿刚合眼。”话未说完,春桃己被两个护院架到一旁。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钱蓉从床帐中探出头来,迷迷糊糊地道:“红杏,给我倒杯水来。”
抬头,“呀!滚出去。”
似无意中多探出了点身子,寝衣轻薄,领口松开,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
大管家看向钱蓉,心头一跳,赶紧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则俯下身子行礼,不敢再抬头,“大小姐,家里进了贼人,奉二老爷命严查。只因过去就因贼人入侵导致大小姐走失,二老爷才刻意让多关照大小姐的院子的,不知大小姐可见有人进来?”
钱蓉道:“多谢二叔好意。我睡得好好的,不曾见有人进来。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