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院子重新静下来时,红杏和春桃还不放心,红杏说:“小姐,用不用奴婢在这陪着你”。
钱蓉摇头,“不用,都去休息吧。”
春桃望着床帐内眼中似有深意,看钱蓉坚决的样子拉着红杏转身离去。
人散去,喧嚣的房间终于安静下来。钱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肩头重重一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着跌坐进床里,随后慢慢滑倒,西肢摊开,一动也不动,只望着天花板轻轻喘息。
男人似乎同样筋疲力尽,后背靠着床柱缓缓滑坐,双臂无力地搭在膝头,头微微低垂,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渐渐轻缓。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月光悄然爬上窗棂,如水般漫进房间,在床沿和男人的肩头织出一片银白。
钱蓉缓缓侧过脸,鬓角碎发蹭过帐幔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朦胧月光如薄纱漫过窗棂,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翼,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颤动,每根绒毛都被月光勾出银边,随着呼吸轻颤出细碎的光斑。
喉结在泛青的胡茬间缓缓起伏,像春溪里半露的鹅卵石,每一次滑动都带动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轻跳。
她看见他锁骨凹陷处凝着一滴汗珠,月光折射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正顺着肌理纹路往领口蜿蜒,途经喉结时忽然被绷紧的皮肤兜住,悬在那里微微发颤,像坠在蛛网上的露水,随时会跌进记忆的深潭。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抬眼与她对视,目光相撞时,那人微微一怔,像吃了一惊,眼中藏着些说不出的情绪,“你怎么又回来了?”
钱蓉指尖轻轻攥紧床单边角,喉间滚过一丝干涩,抬眼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你是谁?你认识我?”
尾音微微发颤,像一片被风掀起的枯叶。
男人猛地抬头,瞳仁里晃过碎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是陆深,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话音未落便惊讶地往前靠近了打量钱蓉,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应该认识你吗?”
钱蓉往床头缩了缩,后腰抵上冰凉的床头板。月光在她颤抖的唇线上镀了层银边,腕间玉镯随着动作滑到小臂,空落落地晃出轻响。
陆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锋利:“你不该认识我吗?”
他手指捏住钱蓉的下巴,让她的脸朝向他,“看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一年前,是谁央求我带着出了这府里的?是谁和我一马同乘出了京都的?我辛苦把你带到了终南山附近,还引走了一波追兵,你居然说不认识我。”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破满室月光。钱蓉看见他眼底倒映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像一尾困在玻璃缸里的鱼,在记忆的浑水中徒劳地张合着嘴。
钱蓉张大了嘴,这……。自己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会是他带自己离开府邸,离开京都,去到终南山地界的。
“我,我磕住了头,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
“你……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