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那道薄茧。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祠堂那夜的月光。冷得像浸过井水的白绫,贴着后颈爬上来。
那夜她的梦境诡异又恐怖,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梦境与记忆在太阳穴里拧成团乱麻。
还有那个祠堂通向母亲院落的通道,二叔为了痴恋母亲竟做到这个样子吗?祖宗礼法都不顾了。
还有那个宝物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预测吉凶,扭转乾坤了。
正沉思间只听春桃轻轻敲了敲门,低低叫了一声,“小姐,你可有事?”
猛觉不对劲,床上只自己一个人,那个陆深不知何时不见了,好像这个人从不曾出现过。
此时天己微明,她道:“进来吧。”
春桃侧身进入,眼光飘忽不定,“小姐,昨晚…你…”
钱蓉道:“无事,不要大惊小怪。”
卯时三刻,钱蓉在红杏的搀扶下穿过九曲花廊。
“姑娘慢些,昨夜下过雨,青石板滑。”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暖炉的热气混着熏香扑面而来。钱大夫人白氏斜倚在湘妃竹榻上,鬓边斜插一支点翠步摇,眼角眉梢透着美人风韵。
“蓉儿来了。”
白氏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红杏懂事地退到外间,顺手放下了珠帘。
钱蓉在榻前坐下,触到母亲手背时心中一紧:太瘦了,腕间的镯子都空落落地晃。
“母亲昨夜可睡得安稳?”
白氏望着窗外的树叶,忽然轻笑一声:“你父亲在时,总说我晨起像刚睡醒的猫儿。”
话音未落,指尖己攥紧了丝被,指节泛白。钱蓉注意到她腕间红痕,像是被什么掐出来的,心里猛地一跳。
“父亲走了一年了,母亲......”钱蓉顿了顿,故意将“父亲”二字咬得极重,“可还念着他?”
白氏垂眸望着鎏金香炉中盘旋的青烟,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如同一幅被岁月揉皱的宣纸。
她指尖轻轻着翡翠镯沿,那抹冷绿泛出温润的光,映得掌心的纹路愈发苍白。
良久,喉间溢出声极轻的叹息,尾音拖得极长,像秋日最后一片将落的梧叶,在西风里打着旋儿,迟迟不肯坠地。
“他啊,就是个傻子。”她忽然轻笑,笑声里混着苦艾酒般的涩意。
“二叔常来你这请安吗,”钱蓉适时转了话题,“昨日还说要请太医院的王大人来瞧您的病。”
白氏忽然笑了,指尖抚过翡翠镯子,“他倒总学着你父亲,爱把心事藏在棋盘里。”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道黑影,像只夜枭展翅。
钱蓉转头时,只看见竹影摇曳,却听见母亲极低地叹了句:“棋盘落子无悔,人心却......”
“那父亲可曾有留下什么重要的话或物件?”
钱蓉指尖轻轻绞着帕子,目光落在母亲腕间晃动的翡翠镯上,那抹冷绿里隐约映着自己紧张的眉眼。
白氏闻言顿了顿,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你父亲去得急,连句囫囵话都没留下。”
“物件么......倒留下几箱字画,平时喜欢的不得了。”
她忽然转头看向钱蓉,眼神里有试探的意味:“你自小喜书画,若有空,倒可去书房翻翻。”
“不过是些山水花鸟人物,不是贵重之物......”尾音渐渐低下去,像被风卷走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