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沐白准备告退出宫,垂袖退至殿门时忽转身,喉结微动后单膝触地:“陛下,臣……有一事相请。”
皇帝抬眸,眼底掠过好奇:“哦?”
少年郎脊背挺首如青松,指节因用力攥紧袖口泛白:“臣请陛下……赐婚。”
“爱卿可是有心仪之人?”
御案后传来宣纸翻动声,皇帝挑眉:“你可曾与父母提过?父母没给你去提亲吗?”
“回陛下,”沐白额角沁出薄汗,“家严家慈属意祭酒之女,但臣……”他咬牙叩首,“心仪的却另有其人。”
皇帝指节敲了敲桌沿:“朕会着人问询你父母的意思。”鎏金香炉腾起青烟,他望着少年紧绷的后颈淡笑,“婚事么……自当周全考量。”
“不知你心仪之人是谁?品行如何?朕和淑妃替你考量考量。”
“不敢,臣心悦祭酒侄女儿前待诏钱谦的女儿钱蓉。”
“钱谦……的女儿?”皇帝眼中精光一闪,沉吟不语。
片刻后,转头对着淑妃道,“你抽空宣那钱蓉进宫来见见。”淑妃笑着答应。
沐白出宫后,皇帝回到御书房,轻轻对着空气说:“这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正中下怀。”老太监悄悄抬头瞟了一眼,低头一声也不敢吭。
当晚,御书房的烛火通明,皇帝正批阅奏折,指节泛出青白。铜漏滴答声中,他捏了捏眉心,抬眼望向案头堆叠的密报。北疆急报、国库亏空、南辰使臣桩桩件件,互相交叠,层出不穷。
丞相求见,老者官服上的仙鹤补子己褪了色,行礼时腰间玉佩轻响。“陛下,西北驻军粮草……”
“朕知道了。”皇帝抬手打断 他,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金光,“目前更要紧的是,揪出内鬼,解决问题?”
丞相身躯微震,君臣二人的影子在紫檀屏风上纠缠,如困在金丝笼里的鹤与鹰。
子时三刻,御林军统领的甲胄在廊下发出细碎声响。这个腰间悬着先帝亲赐匕首的中年男人单膝触地时,膝盖擦过金砖发出轻响。“今日守卫换防时,钱府有个厨子多带了三个食盒。”
他抬头时,眼角刀疤在烛光下泛着冷意,“经过末将调查,那厨子的侄儿在城西开了间酒肆,与南辰暗卫的人有过往来。”
皇帝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瓷盏底与案几相击,溅出几滴冷透的龙井,“钱府继续盯着,务必查清楚到底有什么秘密。
丑时初,暗卫统领如夜枭般落地。他卸了面罩,露出左颊上的青色刺青。
“陛下要的东西。”他呈上的锦盒里,几卷密报沾着江南的水汽,“南辰皇室确实有传言那件宝物能预测吉凶,与国运有关。”
皇帝随后宣诏司天监监正。
首到寅时,司天监监正才踩着星子而来。这个身穿灰布道袍的老者进门时,袖中罗盘轻晃,指针在“玄武”方位剧烈震颤。
“昨夜观星,天有异象。”他枯瘦如柴的手指划过皇帝掌心,声音低得像老藤缠树,“主星晦暗,怕是有……血光之灾。”
皇帝低声询问,“若那密宝果然能助力国运,何妨……。”烛花突然爆响,在二人之间溅出几点火星。
皇帝望着东方渐起的鱼肚白,想起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踏进御书房,看见太祖皇帝亲书的匾额,金粉在阳光下灼得人眼眶发烫。这深宫里的星象可不是棋盘,是他握在掌心的棋子,司天监的罗盘会转,暗卫的刀刃会锈,唯有这把坐在龙椅上执棋的手,永远不能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