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钱蓉刚见过皇帝,想着去向淑妃请安。
青石板上还留有日头炙烤的余温,蝉鸣声声,槐花香阵阵。她往长乐宫昭阳殿走去,廊下宫婢见了她屈膝行礼,轻声道:“娘娘晌午就没进膳,这会儿正歪在榻上。”
纱帐半垂的寝殿里浮着安神香的薄雾,淑妃斜倚在软榻上,闭眼揉着鬓角,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往日如春水般的眉眼笼着层倦怠,藕荷色寝衣松松挽着,腕间羊脂玉镯松松挂在手腕上。
钱蓉福了福身正要开口问安,淑妃却摆了摆手,声音像是被风揉碎的落花:“扶我先躺躺吧。”
钱蓉赶忙上前,指尖触到淑妃冰凉的手背,心中猛然一惊,升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待将软枕妥帖垫在淑妃颈下,正要抽身退下,腕子却被突然攥住。
淑妃的指甲掐进她掌心,虽没什么力道,却执拗得很:“别走,等我一会……我有话要和你说。”
烛花“噼啪”爆开火星,映得淑妃眼底水光忽明忽暗。钱蓉半跪在榻边,听到枕边传来淑妃绵长的叹息,“不走,我在这陪着呢,你好好歇歇。
钱蓉反手握紧淑妃的手,闭眼沉吟,淑妃好似有点安心,闭眼休息了。
此刻钱蓉脑中突然出现了淑妃年轻时的模样。
春日海棠如云霞翻涌,淑妃倚在一个男人膝头,乌发间缀着的珍珠步摇随轻笑轻颤,绛红裙裾垂落满地流霞,那双眼含着蜜似的,望着男人闪着璀璨的光。
转眼风云骤变,秋风卷着枯叶。淑妃褪去华服,青丝凌乱地散在沾满泥污的襦裙上,玉簪滚落一旁。她死死攥住男人玄色下摆,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策哥,我不求名分,只求莫将我送去那里!”
秋雨裹挟着碎叶拍打在朱漆宫门上,男人的玄色披风扫过汉白玉阶,在檐下投下森然暗影。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一枚青铜扳指,冰凉的视线穿透重重纱帐,落在淑妃身上。
淑妃浑身发颤,绣着金线牡丹的宫裙下摆己被冷汗浸透。男人忽然欺身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下颌,扳指边缘的纹路深深压进皮肉:“你要记住你的任务。”
话音如淬毒的冰棱坠入死寂,男人的靴跟裹挟着威严,重重碾向她滑落的鎏金累丝发簪。簪头在青砖上迸出细碎裂纹,翠羽流苏被靴底碾碎,化作满地狼藉的残羽。他俯身时,玄色衣袍扫过她颤抖的手背,气息里混着令人战栗的血腥气。
“记住自己的身份。”他首起腰,转身时衣袍掠过她苍白的脸颊。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骤然锁定暗处的钱蓉,犀利目光如出鞘的寒芒,穿透重重阴影首刺她眼底。钱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连呼吸都凝成冰渣卡在喉间。
钱蓉猛回神,只觉得后颈窜起一阵刺骨寒意,像是有人用带血的指尖划过脊梁。她脸色惨白如纸,喉间腥甜翻涌,伸手去捂,指缝间却渗出细密血珠。
她跌坐在脚踏上,后背被冷汗浸透。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股大力在胸腔里来回冲撞。喉间的腥气越来越重,她想唤人,却只咳出些血沫,殷红的液体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月白衣襟晕开妖冶的花。
淑妃梦中惊呼一声,浑身打颤,醒来后看到钱蓉的模样大吃一惊。“蓉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