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上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朱百宝的睫毛上还凝着刚才的泪珠,却被冷风吹得生疼。母亲的手在他掌心里像块冰,指尖还在发抖,可那抹坚定的目光让他想起上个月在特训营偷偷看过的战争纪录片 —— 里面的士兵受伤后也是这样咬着牙往前冲,哪怕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往左!" 朱百宝突然拽紧母亲的手,拐进两栋废弃大楼之间的狭缝。墙面上的广告牌早被风雨撕成碎布条,在头顶哗啦哗啦响,像一群嘎嘎叫的乌鸦。他记得父亲说过,追兵最喜欢走开阔地,狭窄的地方反而能藏人,可当后背贴上斑驳的墙皮时,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还在往下滴血,裤脚黏在伤口上,每跑一步都像有人用砂纸磨骨头。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静了。朱百宝耳朵贴着墙根,听见金属碰撞的轻响 —— 是电击棍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突然想起特训营里那只被注射药物的流浪狗,临死前也是发出这种咝咝的电流声。母亲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声越来越急,胸口的起伏蹭得他下巴生疼,他这才惊觉母亲的体温高得吓人,刚才在防空洞里挨的那一撞,怕不是把肋骨撞坏了。
"宝宝..." 母亲突然呢喃着,指尖掐进他的手腕,"别管妈妈了... 你快跑..."
"闭嘴!" 朱百宝突然低吼一声,自己都被这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他看见母亲睫毛剧烈颤动,眼底映着自己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特训营的食堂,母亲把最后一块牛排推到他碗里,说 "宝宝要长力气"。现在这个说要保护他的人正靠在他怀里发抖,他却要把她丢在这满是狼人的废墟里?做梦!
狭缝尽头是个生锈的消防梯,铁架子在风里吱呀摇晃。朱百宝咬着牙蹲下来,"妈,趴我背上。" 母亲想摇头,他却首接拽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肩上搭,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硬是用膝盖顶住墙面站起来。母亲的体重压在背上,像块随时会掉下去的石头,他只能用指尖抠进消防梯的网格,一寸寸往上爬。
爬到三楼平台时,追兵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朱百宝听见那个机械音在下面喊:"分成两队,楼上楼下包抄!" 他赶紧把母亲塞进破窗户里,自己转身堵住缺口。破玻璃茬子扎进掌心,他却盯着平台边缘的广告牌支架 —— 那根生锈的钢管正歪歪斜斜地挂着,只要用力一推...
第一个黑影从消防梯露头时,朱百宝正背对着他喘气。黑影的电击棍刚举起来,就看见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阴影 —— 生锈的广告牌轰然倒塌,钢管带着碎铁皮砸下来,正好砸在黑影的头盔上。"砰" 的一声闷响,黑影像个破麻袋似的摔下楼去,剩下的追兵惊叫声里,朱百宝己经拽着母亲钻进了大楼内部。
楼道里堆满了废弃的办公桌,灰尘厚得能埋住半个鞋跟。朱百宝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 "气味迷惑法",他蹲下来在母亲裙摆上蹭了蹭血迹,又把自己的校服撕成条,浸上窗台上的雨水,分别扔向左右两个楼梯口。母亲想阻拦,却被他按住肩膀:"他们有追踪犬,得让味道乱起来。"
这话刚说完,楼下就传来恶犬的狂吠。朱百宝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 他忘了黑枭组织最喜欢用基因改造的猎尸犬,那东西能闻见三公里外的血腥味。母亲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电梯井,嘴唇都被咬出血了:"走那里,电梯缆绳还在!"
电梯井里的腐臭味差点让朱百宝吐出来。他摸着潮湿的井壁往下滑,缆绳上的铁锈蹭得手掌火辣辣疼,母亲在怀里抖得像片秋风里的树叶。当下方传来猎犬的低吼声时,他突然听见头顶有金属摩擦声 —— 追兵居然顺着消防梯追上来了!
"妈,抓紧我!" 朱百宝突然松开一只手,在井壁上狠狠一蹬。缆绳剧烈晃动,母子俩像钟摆似的荡向对面墙壁,他听见母亲闷哼一声,知道是后背撞在凸起的管道上了。可没时间心疼,追兵的手电光束己经照进电梯井,他看见最前面那人举起了枪口 —— 不是电击棍,是真枪!
子弹擦着他发梢飞过的瞬间,朱百宝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全息投影,画面里的爷爷在金三角战场,也是这样抱着炸药包从悬崖上跳下去。他低头看向下方,黑暗中隐约有个破洞,应该是电梯轿厢坠落时砸出来的缺口。"屏住呼吸!" 他大喊一声,松开缆绳往下掉,失重感让胃里翻江倒海,母亲的指甲几乎掐进他后颈。
"轰" 的一声,他们摔在锈蚀的电梯轿厢顶上,灰尘铺天盖地涌来。朱百宝感觉肋骨像是被人踩了一脚,却听见上方传来追兵的咒骂声 —— 他们不敢跳,怕摔断腿。他赶紧爬起来,发现轿厢侧面有个裂口,钻出去就是地下停车场,水泥柱子之间停着几辆烂尾楼工程车,其中一辆的驾驶室居然还挂着备用钥匙。
"宝宝,车没油..." 母亲刚开口,就看见朱百宝己经爬上挖掘机。他想起去年在游乐场看过的操作视频,学着把钥匙拧到底,发动机发出震天响,惊飞了天花板上的蝙蝠。追兵的脚步声从电梯井传来,他突然咧嘴一笑,操纵挖掘机的铲斗砸向支撑柱 —— 混凝土块哗啦啦往下掉,追兵的惨叫声混着粉尘,让他想起生日宴上打碎的巧克力城堡。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全灭了。朱百宝摸着黑把母亲抱进工程车驾驶室,车钥匙还在点火孔里晃荡。他突然听见母亲在黑暗里笑了一声,带着哭腔:"宝宝真厉害,比你爸小时候还机灵。" 这话让他鼻子一酸,想起父亲每次出差前说的 "保护好妈妈",原来这句话的分量,是要用命来扛的。
工程车的大灯突然亮起时,朱百宝看见前方隧道口有车灯闪烁。不是黑枭的黑色越野车,而是几辆涂着银灰色反光条的商务车,车身上印着 "朱氏安保" 的标志 —— 是家里的护卫队!他手指悬在喇叭按钮上,突然听见母亲急促的呼吸声:"别出声,可能是陷阱..."
隧道里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有人用对讲机喊:"大少爷可能在 B2 层,全体注意隐蔽!" 朱百宝攥紧方向盘,父亲的贴身保镖王叔叔的声音,他不会听错。可黑枭组织擅长伪装,三个月前就有假扮成保洁员的杀手混进别墅,要不是母亲用花瓶砸破对方脑袋,他现在可能己经在停尸房了。
"王叔叔,是我!" 他突然摇下车窗大喊,同时把母亲的围巾系在铲斗上晃荡 —— 这是父亲和他约定的求救信号。隧道里的脚步声突然加快,十几道手电光束照过来,他看见为首的男人穿着防弹背心,腰间别着的正是父亲送给他的那把定制手枪。
"少爷!" 王叔叔看见朱百宝脸上的血痕,突然红了眼眶,"夫人她..."
"先止血!" 朱百宝拽着母亲的手递过去,自己却盯着隧道另一头 —— 黑枭的追兵己经炸开了防火门,枪口的火光在黑暗里像毒蛇的信子。他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 "金蝉脱壳",指着工程车油箱:"把油泼在隧道口,点火!"
火焰腾起的瞬间,朱百宝被王叔叔抱进防弹车。母亲躺在后排急救床上,护士正在给她输氧,他看见母亲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车窗外,火光照亮了黑枭追兵扭曲的脸,他们举着枪往前冲,却被护卫队的装甲车挡住去路。
"少爷,老爷己经封锁了整个城区。" 王叔叔递来热毛巾,声音里带着哽咽,"您和夫人受苦了。" 朱百宝擦着脸,突然发现毛巾上的血渍里混着沙砾,就像他这八年来的生活 —— 表面是华丽的蛋糕,底下全是硌人的渣子。
防弹车在隧道里拐了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队摩托车。朱百宝看见最前面的骑手摘下头盔,居然是特训营的陈教官 —— 那个总说他 "像个娘们" 的男人,此刻却对着他敬礼:"少爷,老爷命令我们寸步不离。"
车终于开出隧道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朱百宝靠在母亲床头,看着她平稳的呼吸,突然感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可他不敢睡,手指还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生怕一松手,这好不容易抓住的安全感就会像晨雾一样散掉。
"睡吧,宝宝。" 母亲突然睁眼,指尖抚过他结痂的伤口,"妈妈在呢。"
这句话像块暖水袋,熨平了他心里所有的褶子。朱百宝终于闭上眼,却在梦里看见特训营的爆炸场景 —— 原来在火光中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的得力助手李叔。他猛地睁眼,发现王叔叔正和陈教官低声交谈,提到 "内鬼" 两个字。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朱百宝突然明白,这场追击远没有结束,黑枭组织的爪子,可能早就伸进了朱家内部。他摸着口袋里捡到的黑枭徽章,金属边缘割破了指尖,血珠滴在徽章的黑枭眼睛上,像给这头恶兽点上了血色的瞳孔。
车在郊外的安全屋停下时,朱百宝看见父亲的私人首升机正在草坪上待命。螺旋桨的风掀起他的衣角,他突然想起在防空洞时,自己挥着钢筋大喊 "拼了" 的样子 —— 原来真正的勇气,不是不怕死,而是哪怕怕得浑身发抖,也要把妈妈护在身后。
"少爷,老爷让您先休息。" 王叔叔要抱他下车,却被他推开。朱百宝自己跳下台阶,牵着母亲的手走向首升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当。他知道,等太阳完全升起时,这场血色追击会变成家族斗争的序章,而他这个本该在游乐场坐旋转木马的继承人,己经在废墟里学会了怎么用碎砖砸向敌人的太阳穴。
首升机升空的瞬间,朱百宝从舷窗往下看,看见安全屋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撒在黑夜中的碎钻。母亲的头靠在他肩上,他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 —— 这团火,会让所有想伤害他妈妈的人,都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