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巾纸要吗？”
“呃……啊……嗯……呕……”
“所以我说，她可能没多久好活啦。”
“只是没有清洁……呕……吧……”
“那种重病快死的人身边，就是很臭的，之前我爷爷也是这样，习惯就好。”
“怎么能习惯得了啊……”安静把中午吃的饭全吐了出来，拍着胸口又干呕了一声，接过张琪琪递来的餐巾纸，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
“嘿嘿，你扮女孩子还真像呢。”
“……有酬劳没有啊。”
“临终关怀一下，要什么酬劳啊，你有没有点善心啊？”
“我草……”安静一脸震惊地看向她，“这两个字他妈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几把奇怪呢？”
“你什么意思啊？”
“你可是班里有名的女魔头啊……”
“男生就是不解风情。”
“哈——？”
张琪琪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安静，只是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朝她招呼了一声：“好了，快点，你还想在里面待多久？”
“我自己回去！”
“哦——你不要报酬了是吧？”
“我靠，真有？”安静一时间有些惊喜。
“当然有了，你当我是什么人？”张琪琪双手抱胸，又低头朝流着鼻涕还在打弹珠的小男孩打了声招呼，“顺顺，我们走了啊。”
“哦！”小男孩头也不抬，“姐姐再见！”
“啪嗒。”一枚弹珠成功地打到了另一枚，将它撞进了水泥地的一个凹坑里，小男孩就像是获得了全球总冠军一样欢呼起来，还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颁奖典礼。
“哦，对了，顺顺。”张琪琪忽然把背上的书包拿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两包干脆面和一盒牛奶，“晚上没人给你做吃的就去你姑姑家找她，实在饿了就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干脆面！”他兴奋地喊了起来。
“拿去拿去，明天姐再来，晚上早点睡啊！”
“知道了琪琪姐！”
小男孩总算是喊了次她的名字。
张琪琪摆了摆手，推着刚在井边洗完手的安静走出了院子。
她就像是不知道男女有别似的，将一只胳膊搭在安静的肩膀上：“喂，你和莹莹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嗯？”
“什么有没有……”
“牵手了？抱了？亲了？”张琪琪饶有兴趣地调侃着安静，见后者的小脸越来越红，便忍不住拍手笑道，“哦！我知道了，亲过了！”
“咳！！”
“小心点别被莹莹欺负了啊，她要是把你推倒在床上了，你得记得拒绝。”
“哈——？”
“虽然她以前没谈过男朋友吧，但我总觉得她在这方面比较天真。”
“哪门子的天真啊？”安静想到了朱莹看过的那些漫画。
“就是总觉得爱情呀，生活呀，都是很简单的东西，所以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
“咦……她是那样的人吗？感觉她平时把人际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啊……”
“那种事情，不一样的啦。”张琪琪用手指戳着安静的小脸，“总之，你要小心别被欺负了哦，她玩起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靠……不会真……”
“什么真？”
“没、没什么！”
安静苦着张小脸，她算是搞明白了，如果说张琪琪是大恶魔的话，那么朱莹就是小恶魔，俩人竟然意外的在某些方面上很相似啊……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离开小巷的时候，顿时就觉得那条上坡比刚才来时宽敞了不少。
——果然，什么东西都需要对比啊。
顺着长长的斜坡继续往上，这次直接来到了山顶。
由于后面还有几座更高的山相连着，所以即使到了这里，也仍旧让人有一种只不过是来到了半山腰的错觉。
山顶的房屋建造得要更加密集，而张琪琪则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在小巷里穿行。
最后在一家幼儿园前停了下来。
实际上这里根本看不出来是幼儿园，只不过是个带小院的房子而已，看起来和旁边的农民房并无区别。
可它偏偏就是在门口挂了个「叶子山幼儿园」的招牌。
这种城中村的幼儿园，大抵就只是挣些伙食费，帮附近住民照看照看孩子而已。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男人正拿着把刷子刷墙，地上有三桶颜色不同的油漆。
这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十来度的天气里穿着件灰色的汗衫短袖，左边的手臂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爸！”张琪琪却这样喊了一声。
“琪琪回了啊。”男人头也没回地说着，‘唰’地一下给灰白色的墙壁刷上了一道鲜亮的黄色。
“终于决定要刷墙了啊？”
“是啊，老有人和我说，这地方看着就不像幼儿园，哈哈，我特意买了红蓝黄三种颜色的油漆回来，你看看，就这样一道蓝一道黄一道红的涂着，怎么样？”
“挺好看啊。”张琪琪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这样一位残疾的父亲很丢人，她笑着拍了拍安静的肩膀，“老爸，我带了个同学来玩。”
“啊？”中年男人这才回过头来，有些尴尬地看向安静，“哦，是个漂亮姑娘，和之前来过的那个有得一比。”
“哈……？”安静有些呆滞，其实她一直有听闻，张琪琪家有点小钱，每个星期都会去t市过双休日，而且还都是开车去的呢。
可他爸……这看着也不像是能开车的样子啊？
不对，应该说，这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啊！
“我这手，做工的时候，搞断的，见笑了……”
“呃……”
“很惊讶？”
“诶——？”
“哦——你肯定听说过传闻了是吧？”
“对啊，我听说你周五放学都是被开车接走的啊。”安静也没藏着心中的疑惑。
她倒是一点也不歧视，只是觉得家境不好却要装作很好，那也未免太过虚荣了。
“那也是我爸，不过，是后爸。”
“啊？”
“我妈离婚啦，她和我后爸去t市住，我平时住我老爸这里，双休日的时候才去我妈和后爸那里。”张琪琪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好复杂。”
“复杂的话就别想那么多了啊，快进来！”
“进去干嘛？”安静一脸警惕，“你不会又想坑我吧？”
“什么？在你心里姐就是那样的人啊？”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安静小声嘀咕。
“老爸，今天还是做汤年糕吗？”
“对！”
“哦对了，老爸。”张琪琪将安静推进门去之后，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这家伙，是男生哦？”
“啊？！”中年男人张大了嘴巴，刷墙的手一个没稳住，直接给刷歪了。
“过会儿见！”然而张琪琪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来，安静就感觉不对劲，一群小孩一窝蜂的围了上来，个个都是圆头圆脑的，像是那种好客的小猫小狗。
“哇，新姐姐！”
“姐姐好！”
“姐姐好漂亮！”
“姐姐长大了可以当我的新娘子吗？”
“草……这是哪个早熟的小屁孩……”这要是漫画的话，安静的脑门上应该已经跳出好几个‘井’字了。
“琪琪姐！”
“琪琪姐回来啦！”
“怎么他们还没放学吗？”
“放什么学啊。”张琪琪叉着腰看向这二十来个小屁孩，“他们爸妈要晚点回，所以先在这待着，等下就在这儿吃晚饭。”
“不能自己回去吗？”
“又不一定都是附近的，有些还是有点距离的，最远的，三公里吧，总不能让这么小的家伙自己走回去吧？”
“那么远？”
“是啊，这里便宜嘛，说是幼儿园，倒不如说更像托儿所呢。”张琪琪咂了咂嘴，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可乐糖来，一个个地发了过去。
“嘿嘿，小小最听话了，来，姐多给你两颗。”
“哇，琪琪姐真好！”
“哈哈！”
“琪琪姐，琪琪姐！”
“臭小子别把手伸那么前面，脏兮兮的，洗过手没？”
“没有！”这小子还理直气壮。
“不洗手没得糖吃啊！”
于是好几个男生就一齐朝着水龙头跑去。
二十来个小孩，张琪琪每个都认识，她给每个人分糖，而且还要在每个人的小脸上掐一把，当然，她也很喜欢用力揉那些小男孩的脑袋，甚至还会故意逗他们。
有些脾气急的，甚至直接被逗哭了。
看着那些小男孩被自己弄哭，她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哈哈大笑，故意说‘多给你一颗’，当对方破涕而笑的时候，再来一句‘我反悔了’……
这一个个小孩子，在她面前，全都像是特级演员似的，那变脸速度，简直是让安静目瞪口呆。
可她这么喜欢‘欺负’人，可偏偏刚才回来的时候，孩子们还那么喜欢她。
真是矛盾啊。
“啊，我说，我的报酬呢？”安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斜睨着看向重新站起身来的张琪琪。
——她刚才蹲着的时候，和孩子们差不多高，简直就像是个孩子王一样，融入其中，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报酬？”张琪琪扬起一边的嘴角轻笑道，“孩子们的笑容不就是最好的报酬吗？”
“喂喂，骗人啊你，我就知道又要被你坑了啊，上次你还抢我鸡腿！”
“那是我看小茹不好意思和你搭话，帮她一把嘛。”
“我信你才有鬼了啊！”
“那把我自己当报酬怎么样？”
“我才不要啊！”
“喏，给你的报酬——超大一把可乐糖，怎么样，开不开心？”张琪琪把一大把可乐糖塞进了安静的口袋里，像是计划得逞了似的大笑了起来。
“靠！”
“噗哈哈，安静，你太有意思了。”张琪琪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很可爱？”
安静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了当地竖起了两根中指。
当然，她其实也没有生气。
张琪琪，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