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狸盯着眼前的人，记忆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
没错，是她！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掌心的戒指微微发烫，一种奇异的酥麻感顺着指尖蔓延。
眼前这个佝偻的老婆婆，正是当初在人间车祸前，塞给她这枚古怪戒指的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也死了？
不，不对！
如果她死了，那枚戒指……江狸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炸开。
难道她根本不是普通人？
是她故意把戒指给自己，故意把自己引到这归墟来的？
如今她又出现在这里，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是谁？”江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死死盯着老婆婆，“你为什么要给我戒指？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看透了江狸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焦躁。
“很多事情，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她的声音苍老而悠远，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而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只能向前。”
老婆婆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前方弥漫的雾气深处。“你想见的人，就在那里。但通往他身边的路，需要你自己去铺就。”
“铺就？什么意思？”江狸追问。
“这世间万物，皆有代价。”老妪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你遇见一个人，犯下一个错，渴望弥补过错，却无力回天，这份渴望，便是你的力量，也是你的‘代价’。”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一点江狸紧握戒指的手，“去吧，当你真心想救他时，戒指会指引你，也会索取你应付的。”
江狸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
渴望？代价？她胸口那股被压抑的焦灼与恐慌，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只想见到夜冥九。”江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老婆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不再言语。
江狸不及细想，转身便朝着老妪所指的方向疾奔而去。
她握着戒指的手，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戒指涌入手臂，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从西肢百骸升起，仿佛魂魄的一部分正被那枚戒指缓缓抽离，融入前方的雾气。
“至于代价……你己经开始付了，不是吗？”话音未落，老妪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渐渐淡去，消失在归墟阴沉的背景中。
那股虚弱感越来越强，但江狸顾不得许多，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夜冥九。
穿过重重叠叠的灰雾，一座恢弘而死寂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殿门敞开，内里阴风阵阵。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数道身影肃立两侧，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沉痛与戒备。
白妍秋和黑择赫然在列，还有几位江狸从未见过的、气息强大的鬼神。
而在大殿中央，一个由幽幽魂火构筑的法阵中，夜冥九静静地悬浮着。
他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魂魄，在法阵中艰难地维系着形态。
“夜冥九！”江狸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那股被戒指抽离魂力的虚弱感，在见到他如此模样的瞬间，似乎更加剧烈了。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站住！”一声厉喝自身侧传来。
白妍秋身影一闪，挡在了江狸面前，俏丽的脸庞此刻布满了寒霜与怒火。
“江狸！你还敢来这里？！”她的声音尖锐而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如果不是你，大人怎会变成这样！”
黑择也踏前一步，周身煞气翻涌，看向江狸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
江狸踉跄后退，白妍秋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无法反驳，是她，害了夜冥九。
就在这时，江狸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越发明显。
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那枚戒指散发出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微光，而那光芒，竟与法阵中夜冥九那缕残魂遥相呼应，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稀薄光带。
同时，她魂体被抽离的感觉骤然加剧，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与夜冥九强行捆绑。
“大人的魂魄……怎么会与你产生牵引？”一位陌生的鬼神惊呼出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白妍秋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她脸上的怒火更盛，几乎要将江狸吞噬。
“妖女！你对大人做了什么？！你这不仅害了他，还要吸干他的魂力吗？”她抬手便要攻向江狸，凌厉的阴气首扑面门。
“等等！”黑择猛地扣住白妍秋的手腕，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但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不对劲，她的魂力……在流向大人！”
江狸也懵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虚弱，而那股被抽离的力量，似乎正通过那道光带，源源不断地输向夜冥九。
老妪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当你真心想救他时，戒指会指引你，也会索取你应付的。”
如今他们魂魄一体，难道，这，就是代价吗？
“都……下去。”一个微弱却依旧带着疑威严的声音，从法阵中缓缓传出。
是夜冥九。
白妍秋等人身形一震，虽然满心不甘与愤怒，却还是强压了下去，躬身退到一旁，但那一道道射向江狸的目光，依旧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大殿内，只剩下江狸和法阵中那缕随时可能熄灭的魂魄。
江狸一步步艰难地走到法阵前，望着那虚弱不堪的夜冥九，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
“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因为我......”
夜冥九的残魂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光带的连接下，他那近乎透明的魂体，似乎凝实了一丝丝，但依旧危如累卵。
“不怪你。”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只是……不该用灭魂簪……对付凡人。”
“苏暖的案子，己经了了。”夜冥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苏明宇自首，陈悦虽未死，但魂魄被灭魂簪所伤，余生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江时宜也被你救下……苏暖，己安心轮回。”
江狸的心狠狠一抽。
都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在安慰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江狸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他，
“你明明知道……我会连累你……”她不明白，夜冥九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夜冥九的魂影闪烁了几下，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凝望着江狸，那双曾经深邃的眼眸，此刻只余下两点微弱的魂火。
他张了张口，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江狸耳中：“因为……这是我与‘她’……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