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善意举手撞上无端揣测

2019年9月的军训场蒸腾着热浪，塑胶跑道在烈日下仿佛随时都会融化。柠姮燕站在3班队列里，迷彩服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结出一片片白花花的盐渍。她盯着教官手中泛着金属冷光的灭火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是今天训练新增的实操项目，据说掌握灭火器使用方法的人，能在结业考核里额外加分。

“有自愿上来尝试操作灭火器的吗？”教官的声音混着蝉鸣炸响。柠姮燕深吸一口气，正要举手，余光突然瞥见三班队伍里，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同时举起了手。那是陈昊，三班公认的“风云人物”，此刻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笑得阳光灿烂。

这个巧合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暗处的恶意。

“哟，还挺有默契啊？”舒婷尖锐的声音从斜后方刺来，她故意拖着长音，“装模作样举手，是不是暗恋人家，想借机和帅哥组队？”前排女生们爆发出刺耳的哄笑，有人用手肘撞着同伴：“平时装清高，看到帅哥就主动了？”

柠姮燕僵在原地，举到半空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连放下手臂的勇气都没有。陈昊尴尬地挠了挠头，周围男生不怀好意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树荫下休息的其他班级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柠姮燕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聚光灯下的小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午休时，她独自躲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蝉鸣震耳欲聋，她拧开矿泉水瓶，却发现瓶中早己没了水。远处传来舒婷和同伴们的嬉闹声，每一句对话都像带着倒刺的藤蔓，缠住她的脚踝。

“你看她刚才盯着陈昊的眼神，明摆着有意思。”

“听说她天天往这边训练区瞄，早觉得不对劲了。”

“也不照照镜子，人家陈昊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恶意的揣测像毒蛇吐信，明明只是正常的队列相邻，却被扭曲成别有用心的窥视。柠姮燕攥紧空水瓶，塑料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倒映在瓶身上的她，眼眶通红，鼻尖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想反驳，想冲上去质问凭什么无端造谣，可喉咙像被浸了盐水的棉花堵住，连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下午的队列训练成了更大的噩梦。当教官调整队形，柠姮燕被挤到队伍边缘，恰好与陈昊的位置靠近。舒婷突然夸张地尖叫起来：“哎呀别贴那么近！真当别人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周围女生的哄笑声中，有个男生起哄：“陈昊，人家这么主动，你就从了呗！”

陈昊慌乱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这个动作却让议论声更甚，仿佛坐实了某种莫须有的“暧昧”。柠姮燕感觉所有目光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后颈、脊背，还有那颗在胸腔里几乎要碎裂的心脏。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暴雨突至时，柠姮燕正抱着湿透的军训服往宿舍跑。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脸上、身上，混着未干的泪水，咸涩得让人窒息。在楼梯拐角，她听见舒婷和同伴嬉闹的声音从上方飘来：“就她那怂样，被说两句就蔫了。男人多看她一眼，怕是要高兴得睡不着觉。”

柠姮燕蜷缩在楼梯阴影里，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雷声轰鸣，雨水顺着楼梯缝隙蜿蜒而下，将她的裤脚染成深色。原来比烈日更灼人的，是那些无端揣测的恶意；比暴雨更冰冷的，是来自同龄人的刻薄与偏见。而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片满是荆棘的灼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