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萧景翊接过苏小荷咬了一半的糖画,指尖不着痕迹地一抖。融化的饴糖裹着细如牛毛的毒针,悄无声息地钉入身后卖花郎的喉间。
那人手中竹篮倾翻,牡丹花苞滚落满地,暗藏的袖箭还未来得及上弦。
萧景翊不想惹了她逛闹市的好心情,只能一边维护她的好心情,一边亲手解决了暗中的杂碎。
"这凤凰画得歪了。"他俯身用袖口擦去她唇角的糖渍,玄色锦缎抹过她下颌时,手中的银针射在了三步外刺客身上。
暗卫的弩箭破空声混在烟火炸开的轰鸣里,对街茶楼坠下一具尸体,正砸在舞狮队鼓面上,人群只当是杂耍把戏。
苏小荷浑然不觉地拽着他袖口往河岸挤:"殿下看那盏鲤鱼灯!"她笑声轻灵,听在他的耳里,比上好的乐器都要悦耳。
浑然不知身后扒手的咽喉己经渗血。那人握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被暗卫架走时,怀中的密令状飘落,露出"诛七皇子"西个字。
河面浮灯骤暗,萧景翊揽着她腰肢避开涌动的人潮。掌心贴着她后心,隔着衣料数清第七支冷箭的来势。"苏老板觉得哪盏灯最灵验?"他笑着指向最大那盏莲花灯,袖中柳叶镖己割断对岸弓弩手的弓弦。
"自然是刻着算盘纹样的。"她踮脚去够灯穗,腰间禁步的铜钱突然少了一枚——正嵌入身后刺客的眉心。暗卫首领假扮的货郎推车碾过尸体,糖炒栗子的焦香盖住了血腥气。
萧景翊看着暗卫做了点头的动作,知道这里的杀手都己经清理完毕了,但是他不敢赌,于是拉着还玩心大起的苏小荷回府了。
想着时辰不早了,但是萧景翊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说有奏折还没有批阅完,就冲冲离开了。
苏小荷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想着他如今是太子,日后的公文肯定很多,一定会很辛苦吧。
刑部地牢的霉味混着新鲜血气,萧景翊吹了吹铁烙,火星子溅在镇国公花白的鬓角。
他玄色蟒袍的广袖被血染成赭色,却仍端坐着如判官临世,膝头摊开的供状上叠着三根断指——恰是镇国公嫡女最擅抚琴的纤纤玉手。
"国公爷教孤学个道理,"他拾起浸盐的皮鞭,慢条斯理缠在掌心,"箭矢要淬毒,便该用西域曼陀罗,而非江南乌头。"鞭梢忽地卷起炭盆里烧红的铁蒺藜,精准掷进三丈外的水牢——惨叫声里浮起具女尸,正是国公夫人安插在醉仙楼的暗桩。
镇国公镣铐撞得石壁作响:"祸不及妻儿!"
"妻儿?"萧景翊笑着,十足的冷面阎王。他摆手命人展开一副《仕女图》,画中抚琴少女的指尖缺了块,"上月你嫡女在赏花宴上递的梅子酿,可是掺了能让男子绝嗣的寒食散。"他将画轴突然扔进火盆,画卷被火舌吞没:“如果孤没猜错,那药就藏在这画轴之中吧。”
“你都知道?”镇国公想要挣脱镣铐,可是却无能为力。
“说说吧。”他冷眼看他。
“早在你回盛京的时候,我就让前太子动手,要不是他心慈手软,又怎么能被你拉下马,怪就怪我心不够狠。”
更漏声混着血滴。
暗卫呈上截孩童的银镯。
萧景翊指尖着内壁刻的"长命百岁"。
那镯子"当啷"砸在镇国公额角,血线蜿蜒过他浑浊的眼:"令孙乳母招供时,倒是比你硬气些。"
"殿下!老臣愿以塞外兵防图换..."
话音未断,萧景翊的匕首己穿透他肩胛钉在墙上。"孤最恨人提条件。"他碾着刀背将人往上提,听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流放路上会有十二拨'山匪',国公爷可要撑过陇西地界,才看得到全家曝尸荒野。"
地牢骤起阴风,萧景翊拭净手上血污,忽然瞥见袖口有血。
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她发现了,肯定会担心的。
眼下镇国公的男人都解决了。
那个画中藏赌的嫡女……
他摘了染血的玉扳指扔给暗卫:"送去镇国公府,就说...孤提前贺他嫡女及笄。"
踏出地牢时,天际泛起鱼肚白。萧景翊将沾着人血的供状叠成纸鸢,扬手掷进晨雾。
他步履间带起一阵风,墙角处挂着的灵动的铃铛,此刻叮咚声碎在风里,惊起满树寒鸦。
苏小荷起床,发现屋内还是昨日她睡下的景象,想来他一夜未归。
起身之后,找到管家命他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等他回来之后也不至于饿肚子,盘算着她好多日没有去醉仙楼,于是换了衣服出去了。
大门的侍卫自然是不敢阻拦她的,看见苏小荷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惹了她不快,自己人头不保。
她没有坐马车,而是打算步行去醉仙楼。
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过朱雀街,苏小荷的绣鞋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卖炊饼的老汉正与茶摊伙计嚼舌根:"昨夜羽林卫在护城河捞起十二具尸首,听说都是冲着太子爷去的……"
她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昨日萧景翊替她拭糖渍,还有他揽着她避让人群时,身后似乎总隔着层温热的人墙。
原来都是他在暗中保护自己,只为了不饶了自己的兴致?
这个傻子,他怎么这傻啊,若他受伤了,自己又怎么能不担心。
这么想着,步子不由放慢了些,听路人都说了什么。
醉仙楼后厨的蒸笼腾起白雾,苏小荷将梅花酥捏成精巧形状。这是愉贵妃之前悄悄教的,说萧景翊幼时发热,只有含着梅花酥才肯吃药。
面皮裹着红豆沙与新鲜的瓜果捣成的泥,每个褶子都掐得无比精细。
有陈九坐镇的醉仙楼,她倒是不用太担心。
反正都来了,索性用这里的厨房,亲自给他做点吃的。
萧景翊为了自己付出的太多了,她不能只一味的得了便宜,却不管他分毫。
做好好了糕点,又去了成衣铺,将答应给他做的衣服今日完成。
她亲自剪裁,二十个女工以流水线的方式,不出一日,很快将衣服做好了,衣服从里衣到外套,一应俱全,是她亲自挑选的素色衣服。
忙乎了一整天了,她拿着东西坐马车回到了太子府。
回府之后,从管家那听说太子一天都没有回来。
她的心也仿佛缺失了一块。
她在不经意间越来越在意他了。
苏小荷去了厨房,既然他一天都没有回来了,晚饭想来也会回家吃吧?
一盏茶的功夫。
苏小荷还没有开始动作,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一点做饭的心思都没有。
"小姐,太子回府了!"文茵气喘吁吁的过来同传。
苏小荷解了围裙就往马厩跑。但是在路上她忽然瞥见廊下晾着的玄色斗篷,袖口处露出暗色——那是血。
他受伤了吗?
其实苏小荷不知道的是,他故意将斗篷放在外面,就怕苏小荷发现,所以脱了斗篷去了另外的偏殿,打算整理好再去找她。
东宫寝殿的血腥气被沉水香压着,萧景翊阖眼倚在榻上,未愈的鞭伤洇透雪白中衣。
苏小荷掀帘的瞬间,他本能地扣住枕下匕首,待看清是她,腕骨一松,寒光没入锦被。
"殿下惯会骗人。"她拿着从醉仙楼打包回来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碟子拿出来,又捏着梅花酥抵在他唇间,"说是进宫议事,实则是去刑房沾了满身的伤。"
萧景翊就着她指尖咬下酥点,舌尖扫过她指腹:"苏老板今日不打算逃了?"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缠满纱布的胸膛,"要看便看个清楚,省得夜里偷掀被角。"
苏小荷耳尖泛红,手上却利落地拆了染血的绷带。
当看到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时,指尖颤得比量衣尺还厉害:"这是昨将我护在怀里的时候受的伤?傻瓜,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根本不喜欢看什么花灯,比热闹的花灯,我更在意你的安全。"她红了眼,眼泪滑落。
“萧景翊,你到底知不知道。”
忽地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以为回来她会生气,可是满眼都是心疼,嘴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关心,他又怎么能不动容。
看着她落泪,比伤了十次八次还疼。
苏小荷感受着他的热情,回应他,担心了一整天,她这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尤其是听见了坊间的话,她当时还是在现场,她都没有发现,她太粗心了。
难怪他总是说自己到底有心吗?
苏小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仰头热情的回应他。
萧景翊的吻不由加深,她如此热情让他本能的将她环的更紧。
她忍着唇瓣的上的痛,不由皱眉,她的手不小心划过他腰间的痒肉,他却咬了她的舌尖。
“唔。”苏小荷推开他:“你是属狗的吗?”
萧景翊目光蹿火,似乎将她烧化:“我是属于你的。”
苏小荷打他胸口:“你老实点,我给你上药,萧景翊你记住,若真的喜欢我,就要保护自己,我不想在你身上看见什么伤口。”她说着,就拿着药瓶给他上药。
萧景翊攥住她上药的手按在心口:"我的小荷开始关心我了。"他掌心的茧着她腕间红痕,"苏小荷,你当我图什么?不过是你的真心。"
苏小荷突然将脸埋进他未受伤的肩窝。
廊下的灯笼透过窗纱描摹她颤抖的脊背。
萧景翊怔住,这是她第一次示弱。
"从今日起……"她闷声开口,发丝缠住他指尖,"殿下的常服里衬归我缝,汤药由我尝,暗桩名单与我讲。"抬起脸时眼底水光潋滟,手上却利落地将绷带系好,"你若早死一日,醉仙楼吞并东宫私库的契书可就无人画押了。"
萧景翊低笑震得胸腔发颤。
"苏老板要的哪里是契书,"他将她搂紧,"分明是本王这颗剖出来都带着算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