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黎明裹挟着霜雪的冷冽,却掩不住木屋内漫溢的温柔。裴砚之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视线中,林昭雪的轮廓像是晕染在宣纸上的水墨,朦胧却动人。他喉间滚动,艰难唤出她的名字:“昭雪......”
闻声,正在煎药的林昭雪慌忙转身,药勺里的药汁洒出些许。她快步走到床边,跪坐在厚厚的兽皮毯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声音发颤:“砚之,你感觉怎么样?眼睛......能看清我吗?”
裴砚之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努力聚焦。眼前的人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痕,熬得通红,眼下乌青明显,鬓角几缕碎发凌乱地垂落。他抬手想要触碰,却因动作生疏,指尖擦过她的耳垂。“有些模糊......”他声音沙哑,满是懊恼,“只能看清你的轮廓,和......眼里的光。”
林昭雪破涕为笑,将脸颊贴上他的掌心,轻声道:“没关系,慢慢来。只要你能重见光明,等多久我都愿意。”她起身端来温热的药汤,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来,把药喝了,医仙说这能巩固药效。”
裴砚之就着她的手喝下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中泛起的甜意。他突然想起昏迷时的种种,想起她在自己痛苦挣扎时的陪伴,想起她为护自己浴血奋战,愧疚与心疼瞬间涌上心头。“昭雪,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低声说,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和结痂的伤口,心如刀割。
林昭雪摇摇头,将头靠在他肩上:“别这么说,你为我受了那么多伤,我做这些又算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药香和独属于她的气息。
医仙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内的静谧。老人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卷泛黄的医书:“裴将军,今日开始,需每日练习视物。先从简单的物件看起,切不可心急。”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鲜红的枸杞,放在桌上,“试着看清它的形状、颜色。”
裴砚之凝视着那颗枸杞,眉头紧皱。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中,他只能捕捉到一抹晃动的红色。林昭雪见状,轻轻握住他的手,鼓励道:“别着急,你看,它是圆润的,像一颗红宝石,表面还有细小的纹路。”她的声音轻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描绘一幅画。
裴砚之努力跟随她的描述,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枸杞的模样。许久,他终于开口:“我......好像看到一点红了,小小的,圆圆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欣喜,像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糖果。
接下来的日子,林昭雪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练习。清晨,她会带着他走到木屋外,指着初升的太阳:“砚之,你看,那是朝阳,圆圆的,像个金黄的饼,光芒洒在雪地上,亮得耀眼。”裴砚之眯起眼睛,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终于捕捉到一团温暖的光晕。
午后,她会拿出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铺在桌上。“这块是红色,热烈似火;这块是蓝色,像极了天空和大海;还有这块粉色,和你送我的第一支桃花颜色一样。”她一边说,一边将布料轻轻放在他手中,让他通过触觉加深印象。裴砚之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布料,目光逐渐变得清晰,眼中倒映出她认真的模样。
夜晚,林昭雪会抱着小团子的画像,坐在他身边。“你看,小团子又长高了,会背好多诗,还说要等爹爹回家,给你跳新学的舞。”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裴砚之伸手接过画像,努力辨认上面的线条,终于看清了一个模糊的孩童轮廓,扎着两个小辫子,咧着嘴笑。“像你,”他轻声说,“眉眼弯弯的,和你笑起来一样好看。”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一日,医仙神色凝重地将林昭雪叫到屋外。“夜枭余党虽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香囊,“此香囊内装有驱毒草药,让裴将军随身带着,以防他们暗中下毒。还有,”他顿了顿,“裴将军的眼睛尚未完全恢复,切不可过度用眼,更不能动武。”
林昭雪接过香囊,心中一紧。回到屋内,她将香囊系在裴砚之腰间,装作轻松地说:“医仙说这香囊能提神醒脑,你戴着正好。”裴砚之自然察觉到她的担忧,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别怕,有我在。就算我现在看不清,也定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三日后,一群神秘的红衣人突然出现在木屋附近。他们蒙着面,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林昭雪站在窗边,望着那些脚印,心中警铃大作。她转身看向正在练习视物的裴砚之,他正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茶杯,丝毫未察觉异样。
“砚之,你先休息一下。”林昭雪强装镇定,走到他身边,“我去外面看看。”裴砚之抓住她的手腕:“一起去。我虽看不清,但能护着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拿起靠在墙边的长剑,握在手中。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木屋,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红衣人现身了,为首的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妖艳的脸,眼尾画着红色的蝶翼妆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林昭雪,裴砚之,你们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
林昭雪将裴砚之护在身后,抽出软剑:“你们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冰冷,眼神警惕。红衣人却不答,抬手一挥,身后的人立刻呈扇形包围上来。裴砚之在她身后,侧耳倾听着敌人的动向,低声说:“左后方三人,右前方两人,中间一人。”他的判断虽不如从前精准,但也为林昭雪提供了重要的信息。
战斗一触即发。林昭雪挥舞软剑,身姿轻盈地在敌人之间穿梭。裴砚之则站在原地,长剑出鞘,但凡有敌人靠近,他便凭借首觉挥剑阻拦。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好几次差点被敌人伤到,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砚之,小心!”林昭雪突然大喊。一道寒光首取裴砚之的后心,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击。鲜血顺着她的后背流下,染红了洁白的衣衫。
“昭雪!”裴砚之的声音充满恐惧与愤怒。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眼中只有林昭雪倒下的身影。一股力量从心底涌出,他挥舞长剑,如疯了般冲向敌人。红衣人被他的气势震慑,纷纷后退。
就在这时,医仙及时赶到,手中的拂尘一挥,一道金光闪过,红衣人惨叫着纷纷倒地。裴砚之顾不上敌人,转身抱住林昭雪,泪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昭雪,你醒醒,别吓我......”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慌。
林昭雪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你能看清我了。”她的手指费力地抬起,想要触碰他的脸。裴砚之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清了,看清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
医仙快步上前,为林昭雪查看伤势:“还好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快随我回屋,我开几剂补血的方子。”裴砚之小心翼翼地抱起林昭雪,跟在医仙身后,一步一步,走得无比坚定。
木屋内,暖炉烧得正旺。裴砚之守在林昭雪床边,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心中暗暗发誓,等她痊愈,无论天涯海角,都要带她远离这一切纷争,过只属于他们的平静日子。窗外,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仿佛要掩盖世间所有的苦难,只留下这一室的温暖与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