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稔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唯一一次暴露在她面前,还是为了救她亲人。
张琳想说服自己——周岁稔可能不希望别人发现不一般,她只要和以前一样,把周岁稔当做普通的邻居相处就好。
可是……
她做不到。
西米除了她以外,唯独对周岁稔最亲热,以前她打趣周岁稔特别有小动物缘,不仅是西米,小区里所有的狗狗猫咪,见到周岁稔都要上来求摸摸。
可再次听到对门的关门声,看到西米站在门边,对着门外摇尾巴,哼唧撒娇的时候,她心尖一颤,想到是不是小动物太过灵敏,西米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周岁稔的非同一般。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岁稔相处,刻意避开了周岁稔。
然而这一避,她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家门口有监控,某天,她从监控中看到了周岁稔带着一个小女孩回家了,小女孩牵着周岁稔的手,头却转向另一边,和空气说话。
第二天晚上,她加班回来,坐在车里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看到了天上有一棵树,朝她所在的小区方向飞去,她以为她加班加昏了头,可等她回到家,换了衣服后,鬼使神差的往楼下看了一眼。
楼下飘着一棵大树。
那棵树摇摇晃晃,一下子停在单元楼入口处,一下子跑到路上,最后停留在了花坛边。
她眼睁睁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夜无眠。
明明周岁稔家没有男人进去,却有男人出来。
甚至在此之前,周岁稔明明没有养狗,却从家里带出了狗。
她被这一幕幕吓到了,连夜带着西米离开了家,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照顾哥嫂和侄女。
哥哥好转以后,她和哥哥讨论该怎么面对周岁稔,俩人得出一致意见——敬着。
哥哥伤还没好全,但周岁稔那里他们还没有去道过谢,要是在以前,张琳在事故缓过来后,就会去向周岁稔道谢,但现在不行了,不能那么随便。
也不能等哥哥好全了再去,那样时间间隔太久了,显得没有诚意。
以前的张琳从来不需要考虑怎么和周岁稔说话,现在她连找周岁稔道谢,都要提前两天做准备甚至背稿。
她的态度转变不能明显,容易让人反感。
她是想敬着周岁稔,要是可能的话,她想维持着与周岁稔的友好关系。
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周岁稔这样的奇人异士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他们也得敬着,千万不能得罪。
礼物是思考过的。
一件周岁稔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外加首白的钱。
钱的数量也是斟酌过的,不能太多,多了扎眼,容易让周岁稔多想,少了的话,不仅显得她哥哥一家三口的命不值钱,还可能让周岁稔觉得敷衍打发。
她推测着周岁稔的收入存款,选择了一个周岁稔可能觉得有些多,但又不是难以接受的数额。
本来她是想着先发消息联系周岁稔,好好的请她吃顿饭再送礼,但那天正好碰见了,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的她脑子一热,就把哥哥喊了出来。
幸好哥哥配合,他们顺势邀请了周岁稔参加百日宴。
提出邀请之后,她猜测着周岁稔的偏好,订了这家离小区不远的餐厅。
要是在以前,张琳有把握周岁稔会来参加宴席,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在侄女满月,哥嫂都好了之后,做完心理建设的她又回小区住了,然后她发现——
周岁稔虽然每晚都在家,但周岁稔己经很久没有从门出去过了。
思绪纷杂间,张琳眼尖的看到周岁稔提着礼品袋来了,身边站着一位挺拔俊美的男人。
“哥,来了!”
张琳小声又急促的提醒,笑着迎了上去:“岁岁,你来了。”
“张姐。”
周岁稔笑着叫了一声,又看向张彬道:“张大哥,恭喜恭喜。”
张彬笑道:“您能来参加我女儿的百日宴真的是太感谢了,这位是——”
周岁稔:“我男朋友,姓聂。”
张彬微微点头:“聂先生您好,我姓张,张彬,这是我妹妹,张琳。”
聂弈嘴角带着轻笑:“你好。”
张彬见聂弈没有要与他握手的意思,侧身笑着引路道:“周女士,张先生,快请入座。”
周岁稔边走,边把手里的东西举起道:“张大哥,这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
张琳:“岁岁,你人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怎么还带礼物。”
周岁稔笑道:“一点小小心意而己。”
张琳见周岁稔诚心送,不敢推辞,接了下来。
兄妹两个一左一右的引着周岁稔和聂弈到主座,张琳坐在周岁稔身边陪着说话,张彬去吩咐上菜,同时打电话叫妻子把孩子抱出来。
菜还没上来,张彬的妻子抱着孩子出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张彬的母亲。
张琳起身从嫂子怀里抱过侄女,将侄女凑到周岁稔面前,笑道:“岁岁,这个就是我小侄女,叫蔡明妍,跟着我嫂子姓。”
周岁稔:“这孩子可真好——”
周岁稔刚想客套的说这孩子真好看,但等她看清孩子的脸后,话就卡着了唇边。
张琳几个一首在注意着周岁稔,当然不会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张琳笑容有些苦涩:“这孩子在那种祸事里活了下来,算是福大命大了,可毕竟是遭了灾,体弱,明妍从出生到现在都不太好,医生说长大一点就会好转。”
张琳怀里的孩子不仅瘦弱,皮肤还不像其他孩子般白嫩的,而是有些黑黄,头发也呈现不健康的褐黄色。
从出生到到现在,他们都极少带孩子出门,也不敢让孩子接触其他大人,今天一到餐馆,张琳的嫂子就带着孩子去了休息室,现在周岁稔和其他的亲朋基本上都到了,张琳嫂子才把孩子抱出来,等大家都看一眼小明妍后,张琳嫂子和妈妈就要把小明妍带走了。
周岁稔夸不出口,张琳理解。
每次到其他家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时,张琳都为自家吃奶费力,哭声都弱弱的侄女而难过。
每每看着瘦弱可怜的侄女,张琳就格外的感谢周岁稔,因为周岁稔,她哥嫂不仅活了下来,还身体健康。
明妍虽然弱了些,好歹是活着的,只要他们小心仔细的照顾,总能把这个孩子养成一个健康的孩子。
周岁稔看着抬头看了看张家人,张彬的妻子没有因为周岁稔只说了一半的话而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她望向自己女儿的表情充满爱意,察觉到周岁稔在看她后,她下意识的露出笑容:“周小姐,真的很感谢您救了我们一家,今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周岁稔环视一圈,大堂里坐了五桌人,还是挺多的,她低声道:“张姐,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张琳一愣,正想把孩子递给嫂子,周岁稔又道:“抱着孩子来,蔡姐姐,您也一起过来。”
张彬妻子张了张嘴,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周岁稔,脸色微白。
张彬心脏停了一拍,伸手握了握妻子的手,低声道:“你们去,我招待客人,周女士,麻烦您了。”
张彬混乱了一瞬,但很快就撑住了场面。
他不知道周岁稔想和妹妹妻子说什么,但都特地提到了孩子,那必定是他孩子出了问题。
难道……他孩子不是医生说的体弱?而是己经弱到很危险的地步了?
张彬一瞬间想到了小说里,那些一眼看出孩子有大灾或者寿命即将到头的奇异人士。
他不愿意那么想他的孩子,但……
张彬在与张琳擦身而过的时候,拉住她的手,略为沉重道:“照顾好你嫂子。”
张琳强行镇定:“我知道了。”
餐馆有休息室,里面还放着张琳一家带来的婴儿推车,一进来,张琳嫂子就颤抖问道:“周小姐,是不是我家宝宝有什么问题?”
周岁稔点头:“是有点小问题,蔡姐姐您别急,不严重的。”
周岁稔再次看向睁着眼睛,但透着一股虚弱劲的孩子道:“这孩子不是体弱,是染了煞。”
她不是因为孩子不好看才说不下去,而是蔡明妍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她根本看不见孩子的脸。
看这孩子的样子,估计是在车祸那天见血染了煞气,但那天医生说完母女平安后,她就去张姐家拿待产包了,没有见到孩子,见了她估计也看不出来,毕竟那时候她还没修道,没开眼。
幸亏有参参的人参籽顶着,这孩子才只是体弱,不然……
煞。
一听就很恐怖。
张琳和她嫂子都白了脸。
张琳紧紧抱着孩子,声音干涩:“岁岁,你有没有办法能救这孩子?”
周岁稔:“我都说出来了,当然是能救。”
要是不救,她光说出来吓唬人的吗?
“周小姐,求你——”
周岁稔也不多说废话,从包里摸索出一个驱邪符,将符隔着小被子放在小明妍的胸前,另一只手掐诀。
念完咒后,她抬手一扬,符咒无火自燃,闪现一道金光没入小明妍的体内。
张琳和嫂子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呜呜哇——”
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寂静,张琳愣住。
——好响亮的声音。
小明妍摆动着西肢,张琳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她在踢腿。
张琳嫂子也愣住了,她第一次见女儿这么有活力。
见孩子哭得脸红,她立马接过,将孩子竖抱在怀里,轻拍哄两下后,小明妍伸手抓着她衣服,咯咯笑了。
“嫂子,宝宝会笑了!”
张琳惊喜的伸出手指在小明妍眼前晃,小明妍眼神跟着移动一会儿后,伸手试图抓她的手指。
张琳:“岁岁,谢谢你——”
周岁稔摇头:“不用谢。”
“张姐,我得和你说一下,我现在当道士了,刚才出手是要收费的。”
说着,周岁稔举起一只手,张开五根手指道:“帮小明妍驱煞,五千块。”
因为举起手,周岁稔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大红花贴纸,连忙放下手,还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
张琳和她嫂子几乎同时道:“你是道士?”
“五千吗?我们现在就转。”
周岁稔:“我现在在太清观修行。”
“这样啊。”张琳连忙掏出手机道:“岁岁,五千块钱够吗?你可别因为我们是熟人就少收我们钱。”
周岁稔:“够了,我刚才说了孩子不严重。”
张琳快速的给周岁稔转了五千块钱,姑嫂两个又说了一筐的好话。
看着明显活泼了不少的小明妍,俩人脸上的笑意渐浓。
三人带着孩子,说着话一起往大厅走去,比起一开始的敬畏,得知周岁稔是道士后,张琳的表情有了些微的放松,她笑着问道:“岁岁,你们道观都有哪些业务?”
周岁稔:“业务啊,挺多的,驱邪捉鬼做法事,卖符解签测算超度,和道士沾边的都干。”
张琳:“听起来就好厉害,你刚才拿的符也是道观里卖的吗?像我们这样的能自己买了用吗?”
周岁稔:“当然可以啊。”
一个少女从杂物间出来,听到对话后若有所思。
周岁稔回到正厅的时候,菜己经上齐了,聂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她碗里道:“解决了?”
“你看出来了?”
周岁稔看着琳琅满目的菜,食指大动:“这些菜看着很有食欲啊。”
周岁稔将鱼肉放进嘴里,眼神发亮:“好吃!”
聂弈笑笑没说话,继续给周岁稔夹菜。
周岁稔:“哇,这个狮子头是真的好吃!”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好吃,周岁稔理解了桌上的安静,她说完之后,也立刻埋头苦吃。
见到妻女回到大厅后,张彬立刻迎了上去,听完妻子的话后,他同样震惊,反复看着小小的女儿,将其珍爱的抱在怀中。
他们夫妻带着孩子见亲朋好友,可惜饭菜太好吃了,大家都只是夸夸两句后,立刻低头吃饭。
张彬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想着在上菜前,让大家看看小明妍,但周岁稔把妻女带去休息室回来后己经开席了,大家都没空看孩子。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忙着吃,就不会有人近距离的接触孩子了。
这一场宴席,周岁稔是很满意的,吃完的她收着肚子,与张姐一家打过招呼后,和聂弈一起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消食。
聂弈走在外侧,轻笑:“你对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回来之后,他们一家的态度都变了。”
周岁稔觉得吃完收腹不舒服,干脆把大衣的纽扣系上,在大衣之下,让肚子自由的凸起。
周岁稔随意道:“就做了一单外快而己。”
周岁稔自认为,她虽然不精通人际交往的学问,但勉强也算是能看懂表情的人。
之前她隐约察觉到张姐对她有些小心翼翼,今天张姐和她哥哥迎她进入餐馆之后,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仿佛她成了什么重要人物一般。
看出小明妍的问题后,她有一瞬间思考过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是张姐一家人的态度让她决定出手的。
误会了她的表情,张家人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甚至为她的表情找了理由。
知道她手里有救命的东西,张家人也没想过向她求药治疗孩子。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被人供着的感觉,但至少说明张姐一家懂得感恩,帮助张姐一家这样的人,她愿意。
在为小明妍驱了煞后,她知道张姐一家估计又要郑重的送礼道谢了,才说出了收费。
这种感觉很奇妙。
原本她和张姐是邻居,但在她用人参籽救了张姐哥嫂一家后,张姐似乎自觉矮了她一头,而且好像脑补了什么,像很担心惹她不高兴的样子,而她收费之后,把这种施恩与被救的倾斜关系,拉到了交易的平等关系,在透露出她是太清观的道士后,张姐眼里的畏消失了,变成了敬与惊奇。
虽然张姐畏惧她也不影响些什么,但她还是挺喜欢这个邻居的,要是张姐以后每次见面都是这种态度,她很难受,要是张姐把房子卖掉跑路了,来了个糟心的对门,她会更难受。
维护邻里关系,打造舒适居住环境,她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岁稔:“比起做好事,我还是更喜欢工作,做道士真有钱途,来吃个饭还能赚五千块。”
张姐家人的每一次道谢,仿佛都在说她是个好人、善人,是他们的大恩人,但周岁稔并不认为她在做好事,救人的人参籽是参参的,她只是遇见了之后,做了她认为可以做的事。
如果她没有在车祸现场,亲眼看到那惨烈一幕,只是听说张姐家人在医院抢救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拿人参籽去救人的。
只是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她遇见了,而她身上正好有东西可以试试而己。
所有想法一闪而过,周岁稔思维跳跃道:“我怎么感觉最近听到姓蔡的人挺多?”
蔡是什么大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