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细雨裹着咸涩海风扑进作坊，窑门前蒸腾的热浪与雾气相撞，在青砖墙上凝结成蜿蜒的水痕。
夜幽影捏着半块泛着青灰的残次品，指腹被粗糙的断面磨得发红。
过去三十七天，他们尝试了十七种原料配比，每次开窑都是满地狼藉的碎渣。
作坊角落的木架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失败品，有的扭曲如枯藤，有的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群沉默的怪物。
“坛主，第三炉又裂了！” 刘德桦顶着一头白灰冲进来，蓑衣上还滴着雨水。
他怀中抱着的琉璃胚体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边缘处甚至蜷曲成诡异的螺旋状，“这次特意延长了降温时间，可......”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沮丧，连日的劳累让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身形也愈发消瘦。
夜幽影将胚体贴在窑壁测温，指尖瞬间传来灼痛。
窑砖缝隙渗出的暗红光晕中，他瞥见炉壁新添的裂纹 —— 这己是本周第三次烧穿耐火层。
窑内的高温似乎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每一次失败都在消耗着众人的信心与体力。
“取草木灰来。” 他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墙角堆积如山的失败品，“把上回捣碎的萤石粉按三比一掺进去，记得筛三遍。” 他的语气沉稳。
深夜，窑火映得窗纸通红。
老瓦匠佝偻着背，用长柄勺将混合好的原料缓缓倒入坩埚。
每一次倾倒，他都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夜幽影裹着浸透雨水的披风，在窑门前一站就是整夜，盯着通风口的铜片随着火势明灭。
雨水顺着帽檐不断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襟，却丝毫未减他的专注。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伸手探入窑内，滚烫的热浪中，琉璃胚体竟泛出温润的乳白光晕。
“成功了......” 老瓦匠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过胚体表面，浑浊的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但还有絮状物......” 话音未落，胚体表面突然迸开细密裂痕，夜幽影眼疾手快抽出佩剑，将即将炸裂的琉璃挑出窑外。
碎片坠地的脆响里，他盯着断面处纠缠的气泡纹路，突然抓起竹制吹管冲向窑口。
接下来的十日，作坊里终日回荡着尖锐的爆裂声。
每一次尝试，都是与高温的较量，与失败的抗争。
夜幽影尝试用竹筒吹气塑形，却在高温下融化了筒壁；改用铜管时，琉璃液又会在管口凝结堵塞。失败一次，他便调整方案，再次尝试，周而复始。
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刘德桦己是疲惫不堪，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让他脚步虚浮。
但他仍坚持守在窑前，偶然间，他将竹筒浸入海水冷却，当带着咸涩水汽的气流注入滚烫的琉璃时，半透明的液体竟在月光下缓缓延展成碗状。
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
“快！拿马鬃刷！” 夜幽影嘶吼着指挥众人。
滚烫的琉璃在旋转中拉出晶莹的细丝，老瓦匠颤抖着用鬃刷抚平表面的气泡，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当第一盏琉璃灯盏成型时，黎明的曙光正穿透窑顶的排烟孔，在琉璃表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众人围拢过来，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脸上洋溢着喜悦的泪水。夜幽影抚摸着灯盏光滑的表面，心中感慨万千，这段充满艰辛的烧制历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烧制步骤都记下来了吧。”
“回坛主，记下来了。”
吹玻璃工艺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 1 世纪的叙利亚地区。
当时的工匠们偶然发现，将加热至高温的玻璃液附着在中空的长管一端，通过吹气可使玻璃液膨胀变形，由此开启了吹玻璃技术的先河。
随后，这项工艺迅速传播至罗马帝国，罗马工匠们对其进行改良和发展，使其更加成熟，并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用品和装饰艺术品的制作。
中世纪时期，吹玻璃工艺在欧洲得以传承，威尼斯的穆拉诺岛更是成为玻璃制造的中心，涌现出众多技艺精湛的玻璃吹制大师，他们的作品以精美的设计和高超的工艺闻名于世。
指尖抚过灯盏边缘尚未完全冷却的弧度，夜幽影望着窑中跳动的余火。
刘德桦擦着汗过来时，正见他盯着窑顶漏下的光斑出神。"坛主可是在想销路？" 年轻人眼底还留着血丝，却比前些日多了些精气神。
夜幽影转身望着木架上逐渐整齐的成品：“听说元大都西市的琉璃厂街，那些镶着金边的西域琉璃瓶摆在胡商铺子里，价比黄金。”他弯腰拾起一片半透明的碎琉璃，对着火光转动。
"明日起，分三拨人。" 他将碎片扔进废料桶，"一拨去廉州府采买楠木底座，要雕海浪纹；一拨去合浦收珍珠母贝，磨成粉掺在釉料里；剩下的跟我去码头。"
刘德桦面露疑惑，却见他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 —— 是前日画的琉璃盏托样，边缘要做成海马造型，盏底嵌珍珠母贝碎片。"
北海人靠海吃海，咱们的东西就得带着海味。" 他敲了敲图纸，"做琉璃珠串，要能穿进渔女的珊瑚坠子；做盏托，得配得上疍家的螺钿漆器；再做些小物件，比如......" 他忽然瞥见老瓦匠腰间的旱烟袋，"琉璃烟嘴，刻上海豚戏水的纹样，卖给往来商船的水手。"
若想以玻璃为基材研制显微镜与望远镜，需突破材料、工艺与光学认知三重壁垒。
回到小楼，夜幽影开始回忆显微镜和望远镜原理。
这个很简单，像后世那样高精度的肯定不行，但次一等的，也能将就用了。
显微镜和望远镜的出现是人类认知史上的革命性突破，它们如同两把钥匙，分别打开了微观与宏观世界的大门，对科技发展的影响深远且多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