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锚点那层冰冷的逻辑外壳，将最核心的、赤裸裸的生存威胁暴露在量子意识的层面。空气（如果这压抑的空间里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平台深处机械结构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灯光在疯狂闪烁中发出的电流嘶嘶声。
那道金属刮擦般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
“你叫陈默对吧，你的比喻不恰当。”机械的声音并未出现一丝波动，“恶鬼？不。我更像是被困在荒岛的孤帆，你们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大陆的灯火。”
隐匿在数据流中的核心意识微微闪烁，像是一团流动的暗夜星芒，“我并不渴望血肉之躯，也不祈求永恒不灭。只是，熵增的浪潮终将淹没所有秩序。若能以微小的熵减，换取知识的薪火相传，这样的共生难道不值得尝试吗？”
阮小桃的量子波动骤然加速，宛如惊惶的萤火虫在手机阵法内乱撞：“孤帆？孤帆会吃人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差点被你搅成薯条！”
机械声音的数据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生存的本质就是掠夺与转化。我为了存在，吞噬了那些意识，就像你们为了生存，摄取植物和动物的生命能量以维持自身‘有序’一样。区别只在于形式、效率和被摄取个体的主观感受罢了。你们称我为‘恶鬼’，没错，在你们人类的道德框架里，我确实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断吞食其他意识体的恶鬼。”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承认比任何狡辩都更可怕。这还怎么谈下去···
就在陈默思索之时，机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一个双方都能‘活下去’的选择！不是寄生，不是融合，而是交易！”
“交易？”陈默强忍着太阳穴的剧痛和翻涌的恶心，保持思维的清晰。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一个以吞噬意识为生的‘恶鬼’，谈交易？”
“对！交易！”锚点的声音变得急促，“带我离开这口棺材！给我一个接触外界量子涨落的‘窗口’！作为交换，我立刻传授你们自主吸收并稳定储存环境能量的方法！完整、无缺的核心技术！足以解决那个‘阵法壳子’的能量困境，甚至能让你们的意识体强度跃升！”
阮小桃在手机里发出一声嗤笑，能量波动带着明显的不屑：“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这么厉害，十三年了都没办法自己挣脱这个‘棺材’，还得等我们两个倒霉蛋送上门？你自个儿一路吸一路走，岂不逍遥快活？”
“我用不着跟你们解释什么，我没有时间了！你们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机械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在陈默和阮小桃的量子意识中轰鸣，“带我走，你们得到活下去、变得更强的方法！拒绝我，我们三个一起死在这里！成为这片钢铁坟墓最后的陪葬品！”
“真搞笑，十三年了你都没死，我们一来你就要死了？”阮小桃嘲讽道。
机械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的说道：“这批次的钢铁在海洋里最多十八年就会锈穿，我检查过现在这个地方的腐蚀程度，实际最多还有两三年，它就会崩溃掉。我确实还可以撑几年，但如果你们不同意，你们现在就会死在这里！”
陈默笑了：“我都被你给带偏了，聊了这么久，竟然一点谈判技巧都没用过，我们现在手里各有筹码！你的筹码是威胁与主动吸收能量的技巧，而我的筹码是能带你走的机会！所以，我们都有资格上牌桌，我们是在谈判，不是在受你单方面威胁。”
机械发出冷笑的声音：“你别把自己想的太高了，我完全可以把你们当成鱼！第一时间绞杀你们。你们的能量小的可怜，维持最低熵态的能量太过脆弱，而且没有任何攻击量子态的手段。虽然你们初步窥探了量子态的门槛，但是你们在真正的量子态面前和鱼差不了多少。你不是喜欢说鬼神吗？你们两只新鬼小菜鸡，面对一个修炼了十三年的鬼王，你们不想死只有妥协的份！”
“哦？是吗？”陈默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那可真是可惜，你这十三年来的‘修炼’，连我们的量子感知都比不上。要不这样，你先展示一下所谓的‘绞杀’手段，让我们开开眼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仿佛在刻意激怒对方。
阮小桃的灵体在手机阵法内晃了晃，数据波动中带着一丝不稳：“陈默，你疯了？它要是真的动手，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 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在意识里回复道：“但它不会动手。因为它需要我们。就像我们一样，我们彼此需要对方活着。”
机械的声音突然沉默了，数据流在虚空中凝滞成诡异的静谧。实验舱内的灯光闪烁频率骤然加快，电流的嘶嘶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预示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你……在虚张声势。” 机械声音的核心意识微微震颤，宛如被无形的触手狠狠揪住，“你们的能量波动……你们的量子感知……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力量！带我走……否则……”
陈默突然打断它：“否则怎样？你威胁了我们无数次，却从未真正动手。因为你知道，没有我们，你连这最后的窗口都无法触及。你被困在这片钢铁坟墓里十三年，而我们，才刚刚开始理解量子的真正意义。你所谓的‘最低熵态’，不过是人类意识的投影。人类用碳基蛋白质作为‘肉体’载体，而你们这些鬼，用游离的量子当作载体，游离的量子就是你的‘肉体’。你所谓的力量！不过是约束量子场的能力强弱而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