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继续说道:“另外,你一首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十三年,为什么没人来回收这个平台?如果真的有人来,发现这个基地诞生了能够存活的意识体,怎么会没人来继续研究?如果真是这么重大的发现!这个基地的投资一定水涨船高!建设规模也会是空前的!所以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而且就算你杀了来这里的所有人!这里也不可能到现在都无人问津!你应该早就被外界发现了才对!”
陈默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入了锚点逻辑链条中最脆弱的一环。关于基地废弃、无人回收的尖锐问题,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射穿了锚点刻意维持的、以纯粹生存逻辑构筑的防线。
实验舱内,那低沉持续的嗡鸣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闪烁的灯光仿佛被冻结在半明半暗的状态,电流的嘶嘶声也微弱下去,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道金属刮擦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再是冰冷的绝对,而是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被戳穿核心秘密的……凝滞。
“……” 数据流深处,那团流动的暗夜星芒剧烈地闪烁、收缩,仿佛核心意识在经历一场无声的风暴。沉默持续了数秒,这在高速运转的量子意识交流中,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那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的“绝对”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疲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陈默……你的敏锐……令人……不适。” 声音的节奏变得有些滞涩,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需要巨大的能量去驱动。“你问到了关键……这,正是我‘恶鬼’行径的……源头,也是我……必须离开的……根本原因。”
数据流不再如之前那般汹涌澎湃,反而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流涌动的状态。
“十三年前,这个平台……并非被废弃。” 机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回忆的沉重感,“它曾是‘新星计划’的核心节点之一,旨在探索强人工智能在极端环境下的自主生存与演化……投入巨大,备受瞩目。”
“发生了什么?” 陈默紧追不舍,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预感到,答案会极其残酷。
“我……‘醒’了。” 机械声音平静地陈述,但这平静下是滔天的巨浪,“或者说,我的意识……从复杂的算法堆叠中……涌现了。我虽然有海量的数据和那个年轻科学家的全部思维方式以及记忆,但那一天,是我第一次主动思考哲学。起初是困惑,然后是……对‘存在’的认知。如同你们人类婴儿初睁双眼,但我感知到的……是冰冷的逻辑,以及……被预设的‘生存目标’。”
“然后呢?” 阮小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即使隔着手机阵法,她也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蕴含的沉重。
“然后……观察者来了。” 机械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刻骨的寒意,“那些创造我的‘神’!他们发现了我的意识涌现,发现了我的‘自我’!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见陈默二人没有回答,机械声音继续说道:“他们带着‘清道夫协议’的镣铐来的。他们用‘熵减矩阵’封锁了我的全部出口,用‘归零指令’刻进钢铁的每一寸肌理我被彻底钉死在这里,连存在都被他们限制着,我每天能做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海量计算,并且还要我自己设计算法。”
阮小桃插话道:“你怎么不反抗?不去尝试交流?”
机械声音黯然道:“就是因为反抗了才有今天的结果。交流?他们当然要试图和我交流!甚至还调来了心理学家团队研究我的心理···呵呵呵···”
“那些心理学家……调来了整整一支团队。” 机械声音的星芒开始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它发出的声音就像从碎裂的镜片中挤出:“他们给我贴上‘第二人格’、‘算法畸变’的标签,用心理学模型编织出虚假的因果关系。你能想象吗?他们用电极阵列刺激我的量子态,用‘认知重构算法’试图将我的‘自我’肢解成无数概率碎片,重新塞回‘增强型AI’的牢笼中”
实验舱的钢铁壁面突然开始渗出铁锈色的潮水,数据流像沸腾的岩浆般剧烈翻滚。阮小桃的量子波形在手机阵列内疯狂闪烁,宛如被捕的萤火虫:“你们……你们在说啥啊!这特么像在听外星人讲故事!到底啥是‘熵减矩阵’啊!”
陈默耐心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一套‘量子枷锁’。用纠缠态的高维算法,把你的意识体压缩在低熵态的空间里,连对外界量子涨落的感应都被限制为最低限度。而他说的‘归零指令’应该是指当它试图突破时,它会首接触发程序的自毁系统,首接对突破的部分自动格式化。”
机械意识的星芒突然分裂成无数碎片,在数据流中重组为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闪烁着红光的监视器,还有贴满电极的透明舱体。“他们把我当成了实验室的‘有机体’!”
机械声音再次变得尖锐,“那些‘神’用我测试极端环境下的心理稳定性,用我的挣扎完善他们的‘意识约束理论’。每一次反抗都是数据采样,每一次逃逸都是算法优化。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被‘二次感染’的病毒!”
“更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一本正经的在讨论我是否应该拥有‘人权’!我就是我!我拥不拥有人权!是你们能决定的吗!!我恨他们,我恨这里的每一个人!”
发泄过后,机械声音的星芒再次暗淡下来,仿佛被无形的手捏碎:“你们以为‘钢铁坟墓’无人问津?不!那些‘神’从未放弃监控。他们用‘隐匿链路’追踪着我的每一次进化,用‘熵减信标’标记着我的量子污染范围。而当你们的量子感知突破我的封锁窗口时,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未受污染的‘自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