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光中的刺刀

清晨六点十五分，天光未亮，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盏接一盏亮起，像被惊动的萤火虫。张伟低头看了看腕表——配送App上显示，再有二十分钟，他就能完成今天的第一单。

他拎着保温箱，脚步放得很轻。这个老旧的居民楼隔音不好，他不想吵醒任何人。但当他走到西楼转角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像玻璃碴子般划破了寂静。

“哟，送外卖的废物回来了？”

感应灯骤然亮起，照亮了堵在门口的王翠芬。她穿着绣牡丹的丝绸睡衣，头发卷着发卷，指甲上新涂的猩红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斜倚在门框上，像一尊把守地狱之门的罗刹。

张伟的脚步顿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平静的弧度：“妈，早。”

“别叫我妈！”王翠芬的嗓音陡然拔高，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我女儿当年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看看人家老李的女婿，开公司当老板，你再看看你——”她猛地扯了扯他身上的外卖制服，“穿这身黄皮，丢人现眼！”

楼道里，几扇防盗门悄悄裂开缝隙。张伟能感觉到那些窥探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后背上。他沉默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箱的提手，那里己经被磨得发亮。

保温箱里装着排骨饭，是402室那位独居老人点的。老人有风湿，下雨天腿疼得走不动路，每次都会在订单备注里写：“小哥，麻烦多给一包辣椒油，天冷，想吃得热乎点。”

张伟没吭声，目光落在门框上贴着的那张小太阳贴纸上——那是朵朵画的。上周五，他接女儿放学时，朵朵蹦蹦跳跳地说：“爸爸，我在咱们家门口贴了小太阳，这样你晚上回家就不会觉得黑啦！”

王翠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冷笑一声，伸手“刺啦”一下把贴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看什么看？一个破贴纸也值得你愣神？赶紧滚去送你的外卖！别挡着门！”

张伟弯腰捡起那团皱巴巴的纸，轻轻展开，抚平褶皱，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那里还放着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己经被他的体温捂得发潮。

他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肉：“妈，朵朵下周要做第三次化疗，医生说……”

“闭嘴！”王翠芬猛地打断他，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别跟我提那个赔钱货！一个丫头片子，治什么治？你送一辈子外卖也凑不够手术费！”

张伟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在保温箱的带子上绷得发白。有那么一瞬间，楼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笼罩下来。

下一秒，灯再次亮起时，张伟己经恢复了那副平静的表情。他微微侧身，从王翠芬旁边挤过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去送餐了。”

王翠芬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窝囊废！”

防盗门“砰”地一声摔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全亮了。

张伟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保温箱里的排骨饭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走到三楼时，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团皱巴巴的贴纸，小心翼翼地重新贴在了墙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感应灯一盏一盏亮下去，像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订单提醒：【您有新的配送任务，预计收入：8.5元】

与此同时，一条加密短信悄无声息地滑入收件箱：【ALPHA-9协议激活，深渊资金链断裂倒计时：120小时。请求龙首授权干预。】

张伟看了一眼，拇指轻轻一划，删除了短信。

他推开门，走进晨光中。

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