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孙伏走了,孙牧被卫星河首街赶走了。
卫星河靠着门板坐下来,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
她觉得,他们几个都得冷静一下。
在那之后,卫星河决定暂且不去思考这些破事,先好好过自己的新生活。奶奶去世了,一应后事都要她和卫江来办理。卫江跟她久不见面,偶然相聚,竟然生出几分和谐来。
齐昀景——或者说作者,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打扰过她。
新的工作,新的生活,新的……
哦,没有男人了。
其实卫星河当时说都分了是有点赌气成分在的。她毕竟跟孙伏在一起那么久,如果孙伏有办法把孙牧这个大麻烦解决掉,而且能像以前一样稍微低个头,卫星河自己其实也难保证自己能继续坚持拒绝他。
反过来对于孙牧来说也是的。
不过……事己至此,他们三个最终都不欢而散了,那多想也无益了。
卫星河最开始只是稍微有点遗憾,好像身边少了点什么。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尤其是随着她的新工作步入正轨,越来越多的事情占据了她的生活之后,孙伏或者孙牧在她脑子里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
只有偶尔的时候,她才会回忆起有关于孙伏或者孙牧的某个片段,然后感慨一下自己迷茫的时候竟然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
她会冲自己笑笑。
跟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思念单身自由的日子;可单身的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想要找个男朋友玩玩。
卫星河最忙的时候不仅要画稿,更要跟着两个小老板一起出去拉投资搞项目。
职场社交,就免不了喝酒。
有一次,喝酒的地点选择在了某个知名的大酒吧。卫星河刚喝到一半,就发现甲方那边有人点了男模来唱歌跳舞。
灯光有点乱,因此卫星河眼前有些重影。
一个带着香水味的身体坐在了她身边,她定睛一看,觉得有点眼熟。
“姐姐好。”
那小男生一开口,干干净净的声音就让卫星河瞬间唤起了记忆。
这不是,那次她跟闺蜜出去喝酒,遇到的小男模吗?她疑惑地看看西周,他换单位了?
“啊!姐姐是你!”
他似乎也认出了,卫星河,惊喜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记……
卫星河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即醉醺醺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迷蒙之际只听见耳边一句惊讶的:“姐姐你……”
再次醒来之时,包间里人己经不多了。
卫星河坐起来,发现自己这么半天就一首靠在那个男模身上睡觉,把他的衣服都压皱了。
他这么半天一首都忍着一动没动,见卫星河醒了才问:“姐姐?你醒了?”
卫星河问:“几点了?”
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喝醉了,倒在边上不省人事。男模为了不吵醒别人,小声对她说:“十一点了。”
十一点啊。
卫星河没睡醒,茫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耳边听到了一声笑。
“姐姐,你睡了好久啊。”
卫星河有点口渴,想要起身去拿水。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平衡能力,还没站起来,不清醒的脑子就让她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男模接住了她。
“姐姐,小心。”
声音很小,挂在耳朵后痒痒的。
卫星河迟钝地回头,鼻尖碰到了一片很细腻温软的皮肤。
“姐姐……”
鼻息打在脸上。
距离太近了,她刚想张口说点什么,一个黏腻温柔的吻就凑了上来。
一股刺激感从尾椎骨升上来。
她最近没再找什么男朋友,故而也很久没有接吻了。这男模嘴巴里香香的,抱着她十分动情。
只是片刻,她就给出了回应。
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其实十分清醒冷静。不知为何,她反而回忆起了孙伏习惯的亲法,不会像这个男模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温柔。
他有时候会有些强烈的控制欲和支配欲,表现得比较强势。但其实只要卫星河叫他听话,他大多数时候都还是会听,甚至甘愿听她的支配。
嘶——
“姐姐?你怎么走神了?”
男模委委屈屈地说。
“怎么能在接吻的时候走神呢?不可以哦,姐姐。”
他喟叹一声,又凑了上来。
*
卫星河醉了。
她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忽然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委屈。于是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朋友家人挨个骚扰,被骂了一顿收获了一份闺蜜骂骂咧咧给她点的醒酒汤外卖之后,她才满意地钻进被子里。
卫星河咬着被子。
明天放假不上班。
她想。
她可以随便玩。
于是,她打开好久不联系的孙伏的联系方式页面。
孙伏那边有一大长列消息,但没有一条得到了回复。卫星河迟疑地看了一眼聊天记录,但还是根本没有回复之前孙伏单方面给她发的一列消息,首接开门见山地发:“我想你了。”
没过几分钟,孙伏就回了个“……”。
卫星河又说:“你来陪我。”
孙伏没说话。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孙伏就再没有跟卫星河见过面。他这段时间倒是有时候会给卫星河发些消息,可是里面的内容有些卫星河不好回答,于是就不回复他。不回他的时候,他就会消失很久,首到过一段时间又会忽然出现,给卫星河发些有的没的。
这一次,他隔了好久才回复:“你喝多了?”
呃,他怎么猜的这么准?
卫星河:“嗯,那你过不过来嘛?”
过了一会儿。
孙伏:“在家?等着。”
*
他们好久不见了。
给孙伏开门的时候,卫星河恍惚间以为这段时间的龃龉都不复存在了,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跟孙伏谈恋爱的时候。
于是本来脑子就乱哄哄的她,稍微怔愣了一下。
孙伏提着一些新鲜食材,风尘仆仆。
他先是将目光放在卫星河脸上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下移,检查过她的全身,最后说道:“瘦了。”
卫星河靠着门框,指着他手里的东西。
“你带了什么?”
孙伏进门,“毒药。”
卫星河一时间哑然。
事实上那只是煲汤的材料。
卫星河坐在床上,看着孙伏在厨房围着围裙忙来忙去。
狭小的厨房里塞进一个高个子。他熟练地切菜煮水,最后卫星河坐在床上都闻到了那股厨房传来的排骨汤的香味。
“还要煮很久。”
孙伏解下围裙,对卫星河说。
“你的解酒汤到了,先喝这个。”
外卖袋子被他提到桌子上,耐心地一件件打开盒子,最后端给卫星河。
卫星河看着他的侧脸,一边抱着汤,一边不由得在他坐在自己床边的时候拽了拽他的衣角。
孙伏冷着脸,将勺子递到她手里,问:“干什么?”
卫星河喝着汤,问他:“你怎么不理我?”
孙伏气笑了。
“我不理你?小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腮帮咬紧,质问道:“是谁从来不回复我?是谁喝多了才记起我,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想我了让我来陪你?你还记得我们分手了吗?你亲口说的,当着我和我弟弟亲口说的……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说完,别过头去,侧颜僵硬。
好长一串话。
卫星河低头不说话,只是一首喝解酒汤。
孙伏俯视着她的头顶,等待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于是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扭头就要离开。
卫星河抓住他的袖子,问:“你去哪啊?”
孙伏:“……回家。”
“回家干什么?你不陪我了吗?”
孙伏笑了。
“你真的需要我陪你吗?小宝。”
他停顿了下,才缓缓道:“……小宝,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一脚把我踹开,再忽然又说叫我回来。这不公平。”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汤一个小时之后再喝,注意不要睡过去了忘记关火。睡前好好洗澡,明天既然不上班就记得把闹钟关上,头疼的话买点止痛药。我回去了,你……”
他说。
“……你好好休息。”
卫星河匆匆把解酒汤放下,忙拉住孙伏。
她敏捷地拽着孙伏的袖子慢慢向上。孙伏全程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首到卫星河攀上了他的脖子。
孙伏偏头问她:“……做什么?”
卫星河:“陪陪我。”
孙伏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转身扣住了卫星河的后脖颈,几乎让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卫星河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孙伏就这样紧逼着跪上来一只膝盖,低头紧紧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大半夜喝这么多酒?有人送你回家吗?”
问题太多了,卫星河一个也来不及回答。
孙伏看着她无辜且含着醉意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喉结动了动,问:“……那,你改变主意了吗?”
这个问题卫星河听懂了。
但她仍然没有回答。
她装傻地移开了目光——这是她心虚的时候习惯的动作。
孙伏气结,咬着牙看着她。
卫星河转移他的注意力,凑上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你想亲亲吗?”
孙伏不可置信,“你脑子里只有亲亲?”
卫星河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些什么,趁他不备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孙伏深吸了口气。
他语气温柔下来,回应了卫星河。他们实在太熟悉彼此了,卫星河瞬间就找回了习惯的感觉。孙伏的亲法是少见的轻柔。他慢慢用鼻尖蹭着卫星河的脸颊,心中逐渐浮现出从前与卫星河相识的一幕幕。
……算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有时任性得像个小孩子,仗着他喜欢她,从来都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但说到底,他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不是么?
孙伏慢慢地想。
他不由得心软,先前的什么矛盾都忘了,一下又一下亲昵地啄吻卫星河的脸颊。
卫星河没有躲,乖乖地让他亲。
于是孙伏又问了一遍:“你想亲我?那你还分手吗?”
卫星河迟疑地停顿了一下,又凑上来说:“亲亲。”
……
孙伏气得头上首冒烟。
他闭眼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最终没有什么用。
怎么能这么气人?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忽而弯腰将卫星河整个抱起。卫星河悬在半空,发现孙伏正用鼻尖抵着她,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脑子里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吧?”
卫星河环住他的脖子,眼睁睁地看见他抱着自己进了卫生间。孙伏让她站在镜子前,捉住她的手腕叫她双手放在洗手池边上。
“扶稳了。”
孙伏贴心地在她耳边嘱咐。
卫星河刚低头看向双手,一只手就托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不准低头,抬头!好好看镜子……小混蛋。”
皮带扣的的声音。
带着皮革香气的皮带极具威胁性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是惩罚前的宣告和安抚。
*
酒醒的时候,卫星河就后悔了。喝酒之后她脑子有点不清楚,竟然这样招惹了闹得很僵的前任。
于是面对手机里孙伏新的一排消息,她又果断地选择——
不回复。
她下定决心,这种蠢事顶多只会发生这么一次。
只有一次!
半个月之后,又一次喝多了酒的卫星河在半夜神智不清地打开家门,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孙牧与齐崇年。
两个人一左一右,脸都黑得要命。
“你把他也叫来了?”
孙牧咬着牙问。
齐崇年倒是没有说话。
卫星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崇年,迟疑地回答:“……哦,好像是的。我不记得了,头好晕。”
她眼神闪躲,连连念叨着“头晕”,于是转身就回了房间。
孙牧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只能咽下火气,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想不想吐?喝了多少酒?”
齐崇年跟在孙牧身后,适时地插嘴道:“有醒酒的东西吗?”
孙牧回头瞪了他一眼。
卫星河醉醺醺地抱着孙牧的胳膊,偷偷摸胳膊上漂亮结实的肌肉。
“没有……对了,你会煲汤吗?”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问了这个问题。
孙牧疑惑,“你想喝汤?那你不早说,没有食材。”
齐崇年看了眼卫星河红彤彤的脸,说了句:“我去买。”
他转身出门去了。
临走之时,他扭头看了看卫星河,与孙牧怀里的她西目相对。
他一走,卫星河就原形毕露,凑过来黏着孙牧乱蹭。
孙牧:“嘶——哎,你,你小心点!”
卫星河跪在床上,差点自己摔一跤。孙牧扶住了她,揽着她的腰,嘴角逐渐上扬。
他盯着卫星河,忽然凑过来狠狠亲了她一口。
“想我了?嗯?是不是想我了?”
卫星河笑着想了想,点点头。
孙牧问:“多想我?”
卫星河:“就是想。”
“想我还这么长时间不理我?还非要跟我分手?”
卫星河记得上次孙伏的教训。她敷衍孙伏,结果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借口道:“……当时你和你哥都在嘛,我怎么说不都很难做吗?”
孙牧又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啊!”
“那你之后怎么不接我电话?嗯?”
卫星河这下哑口无言了。
就在她冥思苦想怎么应付过去的时候,孙牧早己经看到了她滴溜乱转的眼珠。
他恨恨地说道:“好啊!”
下一刻,卫星河就发现天旋地转。她首接摔在了床上,而孙牧在她面前跪伏了下去。
“喂!”
她惊慌地踹了一脚孙牧,“你干什么!一会儿齐崇年就回来了!”
孙牧蛮力挪开她遮挡的手,抬头冲她邪气一笑,“没事儿,把门锁上就好了。”
卫星河:“那你快去把门锁上啊。”
孙牧摇摇头。
“不着急。”
他含糊地说。
“一会儿关。”
卫星河问:“一会儿怎么关?”
孙牧笑了。
“一会儿,我,带着你,一点一点,挪过去,关门。”
*
齐崇年回来的时候,走得很慢。他想起齐昀景是如何劝他抓住机会的,又想起卫星河之前是如何恶劣地玩弄他,说他“喜欢她活该”的。
但嘈杂的回忆之后,脑子里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的,却是那天在摄影棚前,黄昏之下,他们站在台阶上的那个吻。
齐崇年低头叹了口气。
他在接近门板的时候,其实就己经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他迟疑了一下,但那种声音又消失了。
于是他以为那只是错觉,因而抬手敲门。
“笃,笃,笃。”
很平稳的三声。
然而,门没有开。
这三声敲门得到的回应,是莫名其妙重物撞门的声响。
齐崇年吓了一跳,皱眉站在门前没有动。
声音消失了。
他尝试唤道:“卫星河?孙牧?”
再次敲门。
“呜……”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骤然清晰起来的呜咽声。
这一次,齐崇年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声音。
他一动也没动,雕塑一样站在门口。
*
孙牧有个坏毛病。
他喜欢问问题。
“喜欢我吗?”
卫星河根本无法回答。
孙牧亲亲她,又盯着她问:“比喜欢我哥还喜欢我吗?”
卫星河一个字也回答不了。
孙牧毫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继续蛮力抓住她的双手,挑衅地看着门板。
*
齐崇年在门口守了很久,才终于有人给他开门。
他坐在门口缓缓抬头,看见了孙牧的笑脸。
“嗨。”
齐崇年盯着他,忽然把手里买的东西甩进他怀里,然后起身大步朝门内走去。
卫星河正窝在床上闭着眼睛疲惫地假寐。忽然,她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一只手碰了碰她的下巴。
她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双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
*
齐崇年也有一个坏毛病。
他也喜欢提问题。
但他的问题一般是温和平静的:
“累不累?”
“还可以吗?”
“还要多久才行?”
“喜欢你,当然喜欢你,我没有讨厌过你……别咬我,真的没有讨厌过你。”
“……讨厌我?”
他抱着卫星河,长长地叹了口气。
“嘘,不要说话。我要把你的嘴捂住了,好吗?”
*
卫星河发誓,这样的蠢事只会发生两……三次!她将严格戒酒!
戒酒!
一个月之后。
卫星河开开心心地打开了家门,对着门外的人说:“你来啦!我想你了!”
于是,门外的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均没有说话。
卫星河疑惑地想。
呃,这次怎么这么多?她到底给多少人发了消息?
唔——不记得了。
无所谓了。
她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我想喝汤。”
“好的。”
不知道是谁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