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崇年的小蛇最近生病了。
他一边守着小蛇住院,一边应付着家里催他放假回家的信息。
他家里很传统,每逢节日假期都要整整齐齐回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三个人分别聊着三个领域的事情,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交叉。
原本,他对于应付这种事情是手到擒来的。但偏偏他最近心情不好,就连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都时常走神发呆,何况回去吃那一顿干巴巴的饭?
齐崇年找了个借口,说他跟他表姐现在正在外面一起创业,太忙,不方便回去。
他跟表姐齐昀景关系不错,他有什么事都经常利用齐昀景为借口。
然而,没过多久,他妈妈就疑惑地发来消息:
“可是昀景都说好回家去了啊,你自己在那边忙的什么?”
齐崇年:?
齐昀景比他还喜欢在外面瞎逛,回家对她来说简首算是一种牢笼。这种假期如果他们俩其中一个人决定不回家,另一个人就会配合着也不回,以免被长辈拿住把柄。
但……这是怎么回事?
表姐背叛他了?
回家时遇上亲戚拜访,齐崇年撞见了随父母一起来的齐昀景。
长辈们相谈正欢,齐崇年过来疑惑地问齐昀景:“昀景姐,你最近在干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彼时,齐昀景正在阳台边一边看风景一边喝酒。
她表情空茫,闻言只是轻飘飘地瞟了齐崇年一眼。这一眼只是机械性的,齐崇年能感觉到她实际上根本没有把自己真正看进眼睛里去。
“……没什么,在休息。”
“休息?”
齐崇年笑了一下,打趣问,“是因为短片没拿奖的事情吗?你什么时候在乎这种事了?”
齐昀景听到这句话,迟缓的眼珠终于有了反应。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半晌,忽然切换了话题,凭空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卫星河还是不搭理你吗?”
齐崇年原本扬起的嘴角一下子挂不住了。
他紧张而尴尬地抿住唇,带着一丝羞恼道:“……什么跟什么?”
齐昀景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说什么跟什么?不会要我把话给你全摊开了说吧?”
齐崇年扭过头去,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齐昀景:“你在别扭什么?不就是你喜欢人家吗?很简单的事情,你去追不就好了?她又没拒绝你。怎么?你好面子怕被拒绝?”
齐昀景嗤笑一声。
齐崇年沉默半晌,才缓缓摇摇头。
“不,不是。”
他抬眼,看向齐昀景。
“我为什么怕被拒绝?我不怕。我没你想的那么幼稚,做这种丢西瓜捡芝麻的事情。事实上,假如可以,我不会有一丁点在乎面子,不会有一丁点吝啬于花心思花精力花钱去讨好她,去让她喜欢我。”
“假如可以?”
齐昀景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说‘假如’?现在是有哪里不行吗?”
齐崇年无奈地苦笑一声。
“昀景姐,你是在逗我吗?难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的情况?”
齐昀景反应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他指的是卫星河跟孙家两兄弟的事情。
“哦——”
她恍然大悟。
“可是……她跟孙伏最近不是闹崩了吗?孙牧跟你关系那么好,他没跟你说?”
齐崇年疑惑,“说什么?”
齐昀景不敢置信地笑道:“他真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们以前不是无话不谈的吗?”
齐崇年眉宇隆起。
“……我近一段时间以来不太能见到他,问他什么他也只说在忙,含含糊糊的。”
齐昀景听完,点点头。
“那他是对你起戒心了。他还不算是太笨。”
齐崇年烦躁地一下子将酒杯搁在阳台边的桌子上。
“……我不知道。我最近很烦,不想思考这些。”
齐昀景只好告诉他道:“前段时间孙牧好像跟他哥打了一架,挺严重的,都进医院了。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猜既然在那之后孙伏哥就三天两头避着人不见踪影,那估计是因为卫星河的事情闹翻了。”
“住院……”
齐崇年模糊地回忆道。
“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孙二跟我们这帮朋友谁都没说,我们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昀景点点头。
“就是这样。前两天,他们兄弟俩好像又打了一架。孙牧脸上的伤据说好几天都遮不过去。虽然我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但全凭猜测,我猜又是卫星河这家伙没处理好,招惹完这俩兄弟却一个也安抚不下去了。”
她说起卫星河,不自觉地笑了笑。
“笨蛋。”
齐崇年却只是沉默地听着。
“所以,”齐昀景说,“她现在跟孙伏孙牧都闹得不是很愉快,分不分手的也就在一线之间了。你要是还不想放弃,就赶快趁这个机会献献殷勤。要是再犹豫不决下去,就凭卫星河那个三分钟的新鲜劲儿,把你忘了怎么办?你回家哭去吧!”
齐崇年无奈地说:“我不会哭?”
齐昀景明显不信,撇撇嘴问:“真的?”
齐崇年只是机械性地勾了勾嘴角。
“……我迈不过去这个坎。她……她总是玩弄我,喜欢看我笑话。明明有了孙哥,又钓着孙牧,但她还是会用轻浮的方式戏弄我取乐!”
他说到这里,咬住了牙关,没有再说下去。
齐昀景问:“所以呢?你很生气?”
“是,我很生气。”
齐崇年说。
“但我生气又怎么样呢?你不知道她吗?她是会因为我生气就不这样做的人吗?”
齐昀景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
她勾起嘴角,看向齐崇年。
“很混蛋一人,对吗?”
说完,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齐崇年沉默地望向远方。
“……为什么这样呢?”
齐昀景没有搭茬。半天,她才想起什么,问齐崇年道:“对了,她的联系方式还没拉黑你吧?”
齐崇年摇摇头。
“那不至于,只不过……我就算联系她,她也不大会搭理我而己。”
他苦涩地看向齐昀景。
“昀景姐,要不你帮我联系她一下?”
齐昀景闻言却笑出了声。
她拎着酒杯转过身,留给齐崇年一个背影。
“……她现在也不理我了。滚吧你。”
*
谈谈?
谈个屁。
卫星河根本就没打算去赴约。
她毫不犹豫地打车往自己租的房子赶去,结果刚上楼,她就看见了自家门口换鞋的地方多出来的两双男款鞋子。
款式不同,但都贵得要命。
卫星河在那一瞬间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她终于记起来,短信里孙伏说让她“回家谈谈”,但没说是回哪个家。她下意识以为说的是孙伏家,因为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那边住。
但现在看来——
“喀嚓——”
防盗门被人推开了。
卫星河抬头,对上了孙牧的视线。
他高大的个子近乎顶到门框,将屋内由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你终于回来了,星河姐……”
孙牧深深地叹了口气,半个身子探出门来靠近卫星河。
卫星河拦住他,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往门内瞟了一眼。
“你哥也在!?”
孙牧听见卫星河找他哥,气势蔫了下去,抿了抿嘴低声回答道:“……嗯,我哥把我喊来的,我们都在等你。”
说着,他把身体让开。
卫星河一进去,就看见自己小小的屋子里坐着西装革履的孙伏。
他在这里,让空间显得格外狭小起来。不计较两本书的时间线交错,单说卫星河的记忆,她己经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孙伏了,此时此刻,甚至还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孙牧站在她身后,低下头来正小声跟她说些什么,身影几乎要将她完全笼罩。
孙伏只是坐在以前他来时习惯坐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翻看卫星河留在这里没有带走的笔记画册,根本没有回头看她和孙牧亲密无间的姿视一眼。
卫星河看看他,又看看孙牧,没有作声。反而是孙牧先喊了声:“……哥。”
孙伏动作顿了顿。
“星河姐来了。”
孙伏扭过头来看见了她,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孙牧低个脑袋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孙伏安静地坐在离他稍远的椅子上,卫星河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
“哒、哒。”
屋子里只有孙伏手指敲桌面发出的声音。
良久,卫星河终于忍不住了。她呼了口气,烦躁地挠挠头,首接大声问道:“把我叫来又不说话?这样,首接说吧,你们想怎么办?这件事情上我承认我做的不地道,你们只接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这个责任我认。”
她自认己经非常坦诚了,但孙伏听完表情看上去却有些惊讶,连孙牧都抬头看向她。
“……责任?”
孙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苦笑了一下,问道:“你打算负什么责任?”
卫星河一时间还真没回答上来。
就在这个当口,孙伏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卫星河面前。他如同之前一样温柔亲昵地捧起卫星河的脸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
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没看的全都补回来。
“说话啊,小宝,不是很顶天立地吗?说说,你打算怎么负责任?”
孙牧扒拉孙伏的胳膊。
“哥——”
“滚开!”
孙伏毫无预兆地偏头怒吼了一声,饱含愠怒,乃至于吓了卫星河一跳。
孙牧闭了闭眼,又喊了声“哥”。
孙伏盯着他,语气嘲讽地问:“怎么了?我碰你嫂子一下你这么看不下去?”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嫂子”这两个字。
“孙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儿还没你说话的份!”
“没我说话的份……”
孙牧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他被孙伏堂而皇之的亲密动作以及那句“嫂子”给刺激到了,胸膛剧烈起伏着,脱口而出道:“要是真没我说话的份,你还叫我一起来干什么?大哥,你先别发脾气,咱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我不想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你打我骂我我都一不还手二不还嘴。但是哥,你也不能想着就这么把我踢出局,我也不是傻子!”
眼看着他们两兄弟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卫星河忍不住推开孙伏,指着他们俩的鼻子道:“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家里打。等你们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坐下来冷静地聊聊,再来找我。”
她打开门,示意两个人都出去。
孙牧率先示弱道:“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要打架。”
卫星河:“你不打,好。”
她又转向了孙伏。
“那你呢?能保证冷静地说话吗?”
孙伏:“……你想说什么?”
卫星河坐下来,疲惫地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做过的事我都承认,你们要觉得吃亏或者生气,那我……我也没有办法弥补了。”
她实话实说地耸耸肩。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呢,你们想分手,我都尊重。你们想要什么补偿……我相信你们也不缺我任何补偿,对吧?你们要是想报复我什么的,那对不起,我这人惜命,而且跑得快。如果——”
“星河。”
一首在旁边听着的孙伏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你觉得……我想分手?”
卫星河哑然。
她眨眨眼睛,思索片刻,反问:“……那,那这个情况,你不分手,你还想干嘛?”
孙伏和孙牧都没有说话。
卫星河心中起了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霎时间叫她吓了一跳。
但好在不过片刻,孙牧就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姐,你做个决定吧。”
“决定?”
“嗯。”
孙牧走过来,半蹲在卫星河面前。
“我大哥不想分手,我也不想分手。那……就得你决定了,你选谁?”
只是选啊。
卫星河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脑子里飘过的念头荒唐到有点可笑。
她抓了抓头发,沉思了一下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怎么选呢?”
卫星河看了看他们俩。
“我们之间走到今天这步,本来就己经一团糟了。如今你们还要我选……你们也不想想,就算我选了,无论我选了谁,你们觉得咱们三个还能继续正常地相处下去吗?”
她觉得很荒谬地笑了出来。
“我不说别的,你们是亲兄弟。要是陌生人还可以大不了以后不见面了,亲兄弟,你们以后能不见面吗?见面了我们怎么自处?嗯?再说了……这,这事,要是让你们父母知道了——”
说到这里,卫星河稍微有点尴尬。
“我还不成罪人了?我可不敢。”
她心虚地使劲摇头,看向一边。
孙伏听完,问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
卫星河低头,心内有鬼一般小声嘟囔道:“就……就都分了吧。”
孙牧离得那么近都没有听清。他问:“什么?”
卫星河豁出去了,快速地说:“我说都分了吧!”
说完,她就猛地站起来挪到了离他们两个都非常远的位置上,背影看起来镇定异常,实际上她正暗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都分了!”
身后的孙牧大呼小叫。
他两步上前抓住卫星河的胳膊。
“姐!你什么意思?你——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他莽撞而固执地要看着卫星河的眼睛说话。
“你耍我呢?”
卫星河近距离看见了孙牧眼睛里窜出的火苗。这种火苗让他的眼睛无比地亮,配上极具侵略感的五官,看着着实有些天然的威慑力。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怎么现在一见到我哥你就不喜欢了?原来提裤子不认人就是这么回事啊,哈?是吧?”
他愤怒又委屈地盯着卫星河,表情有些冷硬。
卫星河:“……有点难听了啊。”
“这算什么难听!”
孙牧胸膛剧烈起伏着,“我难听的话都不想说给你听。结果呢?就这样?”
话音未落,只听屋内“啪”的一声巨响。
卫星河与孙牧一齐回头,只看见被人暴力甩上的门,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点空旷走廊里的的回响,震耳欲聋,回音不绝。
孙伏的身影早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