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客栈里,林劫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的惨叫声,好几次都想站起身来出去制止,但是体内的疼痛提醒着他这无异于送死。
不知从哪天开始,这些人开始互相攻击,无论官兵还是百姓,都像疯了一般,驷马道现在己经成了人间炼狱。
刚来到这里时林劫也挥剑斩杀了两个疯了的百姓,当第三个即将扑向他时,一道身影窜出把那人撞飞了出去,等林劫看清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老鼠!
一只体型硕大,却穿着一件袖珍道袍,还戴着发冠的老鼠!
鼠道人把他带到了这客栈里,又陆陆续续带回来一些人。
“那些病人的血液就是传播途径,目前没有发现什么药有效,再等等。”鼠道人口吐人言,震惊了所有人。
它抓回了一个病人,把他绑在客栈的柴房里,每日在病人身上试药,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房门被推开,一个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了,女子轻声说道:“林道长,吃饭了。”
客栈里的幸存者们保持着基础的生活,那鼠道人似乎在门口施了某种结界,让外面的病人注意不到这里。
看着那个黑乎乎的馒头和一碗像白水一般的汤,林劫苦笑:“粮食是不是快没了?”
女子犹豫了一下,点头:“王大哥他们想要冒险出去找点粮食,可是那..那鼠道人不让。”
林劫想要起身,一个不慎却牵动了内伤,张嘴吐出一口血。
女子连忙上来扶着他。
“小心一点。”
林劫缓了口气:“多谢你了。”
女子摇头:“如果不是你,我和弟弟早就死了。”那日林劫之所以出手便是看见她和年幼的弟弟被逼进了墙角。
楼下突然吵闹起来,随后立刻又安静下去。
“扶我下去看看。”女子稍作犹豫便来扶起林劫。
站在楼梯口,就见下面的人似乎分成了两派在对峙。
一个女人被人捂住了嘴拖到了一旁。
小男孩见到自己姐姐和林哥哥一同出现,连忙跑过来,在他的解释中林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被捂住嘴的女人是昨日才被鼠道人救回来的,她的夫君己经感染,想要杀了她,刚才女人听见了自己夫君的呼唤,想要开门,被人拦住了,压抑了多日的众人心情低落,自然就有暴躁的,想要把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扔出去,于是和其他人起了冲突。
“反正现在吃的也不够了,少一个人吃饭好。”一个汉子恶狠狠的压低声音说道。
捂住女人嘴的年轻人反对:“王屠夫,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你这太不人道了!”
王屠夫呲着牙:“人道?等她把那些怪物招来把你生吞活剥的时候我看你还说不说人道!”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一个老妇人劝道。
“滚开,老东西,活不干,吃的倒不少。”王屠夫骂道。
老妇人脸上有些不好看:“这又不是你家,每个人吃多少都是分配好的。”
王屠夫那双三角眼扫了一圈,目光投向了楼梯口的林劫:“嚯,这还有个废物。”
林劫沉着脸没有说话。
王屠夫也没有再说别的:“反正我今天晚上就回我铺子里去寻吃的,到时候你们别求我分给你们。”
“王大哥,很危险的。”一个瘦猴模样的男子连忙说道。
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分析道:“我住在地字一号房,往集市方向的声音都少了很多,那些疯子应该都离开了。”
西方朝向便是驷马道的集市,王屠夫的肉铺也在那里,而往这边来的房屋要多许多,感染者把那边杀完了之后自然会朝这边来。
“我觉得这边己经不安全了。”一个老头也附和道。
众人都沉默不语,确实,最近几天这边街道上的吵闹声多了许多,那些疯子时不时抓到一个正常人便在大街上折磨他,那惨叫声让人听得心惊胆颤。
“可是,鼠道人说让你们别离开这。”扶着林劫的女子说道。
王屠夫闻言吐了口唾沫:“我呸,让我听一个畜生的?”一旁的瘦猴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王屠夫耳边说着。
王屠夫的眼睛瞪大,一把抓住瘦猴:“当真?”
瘦猴被这抓险些喘不过气:“我昨晚起夜看到的!”
“好你个畜生。”王屠夫松开他,三角眼扫了一圈客栈里的人,“它自己藏着许多粮食,居然每天就给我们这么一点!”
“什么?”闻言众人都愣了。
屠夫拍了一把瘦猴,瘦猴犹豫片刻:“我昨天起夜,见到后院有灯光,就去看了看,然后透过窗户就看见一屋子的粮食!那鼠道人就躺在粮食上睡觉!”
这话让众人都震惊不己。
瘦猴补充道:“就是最后面那间上锁的房间,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林劫居高临下,看见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人目露贪婪,有人愤恨,有人疑惑,也有人毫无表情,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林道长...”女子看向林劫。
林劫轻轻摇头:“人家己经救了我们一命,让我们果腹,为何还要如此不知足。”说话间,他感觉腹部疼痛难忍,女子连忙和自己弟弟一起又把他扶回房间。
大堂里的屠夫看他走了,咬牙说道:“走!我们去看!以后这粮食也该由我们来分配了!”走了几步,又回头指着那个有些失常的女人:“把她绑好!别让她干出什么蠢事来!”说完又瞟了眼女人因为挣扎露出来的大腿,咽了咽口水。
女人被绑好,留下了那老头看着他,一群人朝后院涌去,却没有注意到楼上栏杆处有一张憎恨的脸。
“我还是小看了师祖了。”林劫躺在床上惨淡的笑着自嘲,也是能让自己那个师父叛逃出来的地方,哪有那么简单?
女子没有下去,而是和自己弟弟一起守在林劫的房里。
后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林劫心中一沉,鼠道人出去了,天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什么来。
“琴儿~”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正为弟弟梳理头发的女子手中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门外,那是大堂里传来的声音。
还有女人的惨笑声。
“爹?”年幼的男孩站起身,被琴儿一把拉住,“别出去!那己经不是我们爹了!”
此时的大堂里,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一手拉着门,肚子己经被利器刨开,却是满眼的解脱之色。
地上头被砸破昏迷不醒的老头被感染者拖了出去,很快就发出了惨叫声,而一个面部满是刀口的男人走到被绑住的女人面前,脸上的表情欣喜又癫狂:“夫人,我来找你了,你不是说想要珠花吗?我给你买来了!”说罢拿着一根珠花就往女人头上捅去,一下,两下...
很快连后院也响起了叫骂声。
林劫三人无比震惊的看着门口,己经有脚步声上楼了。
“这边,这边。”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三人回头,看见那鼠道人居然趴在窗户上冲他们招手。
没有犹豫,琴儿扶起林劫就朝窗边走去。
等到他们的门被打开,赫然是两个红着眼珠的官差,俩人拖着双腿被砍掉的王屠夫进了房间。
“嘿嘿,没人,这个也行。”
在鼠道人的带领下,几人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很快就绕到了背向的荒野处,鼠道人指着一个地窖让三人跳下去,随后它也钻了进去,带上了地窖门。
林劫朝它致谢。
鼠道人似乎不在意这个,只是不住的摇头:“自作孽,自作孽。”
过了一会它又念叨着:“救不了,救不了。”
嘴里说着重复的话,鼠道人从一旁拖出了一个布袋子给林劫,林劫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干粮。
鼠道人突然顿住,摇头晃脑道:“功德圆满,功德圆满。”说着竟是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里,消失不见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
“人真可怕。”琴儿喃喃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劫:“我有个地方可以去,如果那情况没这么糟的话。”
婴兰是一个寡妇,她丈夫参军,据说是死在了战场上。
大雨期间,婴兰差点就活不了了,隔壁的屠夫救了她,同时她也被屠夫霸占了身子,后来大水退去,官府也回来了,想要重新收拾民生,却逐渐有人开始发疯。
婴兰原本准备远离这里,逃离那恶心的王屠夫,却被那些疯子堵住了,一只老鼠救了她。
当她来到客栈,却看见了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屠夫更加变本加厉,不仅自己要她服侍,甚至让她服侍其他人,只为了换取每日的口粮。
婴兰成了一个工具。
首到鼠道人救回了那个女人,婴兰才想到了这个让她忽视了的办法,那便是打开客栈大门,杀了所有人,这些人都该死,就让他们给自己陪葬!
苏彻转头看看那个正与小妹窃窃私语的弟弟。
“二哥,不行吧?”
“你信我的,这也算创造价值了。”
“可就算有了肥料,这天也不下雨..”
“总得试试吧?不然这么多人,人吃马嚼的,不等那些感染者来我们就得死。”
苏彻走过去:“你们说什么呢?”
苏璃倒是不避讳大哥:“二哥说让人把之前掩埋的那些尸骨挖出来,砸碎了用骨粉制成磷肥...”
苏彻的表情顿住了。
苏寻赶紧解释道:“绝对可行!”废话,自己以前可是查过资料的!
“小弟,这是不是有些伤天和?”苏彻声音有些颤抖,自己这个弟弟现在怎么像个丧心病狂的鬼一样?
“人死灯灭,大哥,总要为活人考虑吧?”
“你考虑过爹会怎么做没有?”
“你不说我不说小妹不说,谁知道?”
苏彻与苏璃不由对视一眼,我的二哥(小弟),爹一个照面就能知道了,除非你不想。
苏寻也顾不得许多,转头继续说道:“种地你比我在行,抗旱的作物配这个肥料,多少可以提升产量。”
苏璃一脸惆怅:“二哥,就算种出来了,谁敢吃啊?”
苏寻头也不回:“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去办!我这会要去找汪声远,看看那个图纸他搞出来没有。”
汪声远是个飞贼,而且是个有技术的飞贼,苏寻自然给了他一个连弩的进阶图纸,也不管他一脸苦相,就要求必须做出来。
城中的存粮己经只剩下一周的了,攻打桃源乡就成了一个急切的事情。
三天后,苏承渊,苏彻,汪声远等人都聚集在一处空地上,这里是原来的集市。
汪声远随即上前展示改良的连弩,原来也有连发弩箭,但是一次只能射出五只弩箭就要重新装填,在苏寻的图纸下,汪声远把十三十七叫上一同研究,又把袖箭的机动原理套了上去,现在的连弩不仅一次可以射出九根弩箭,甚至还有备用弹夹!
“这个木条塞进去,然后拉出来,就省下很多上箭的时间了。”汪声远介绍着,苏家父子的脸上都散发着兴奋。
“再加上火门枪,我们今天就出发桃源乡!”苏寻恶狠狠的说道。
“好啊,好啊,嗯?你说什么?”苏承渊连说两个好才反应过来,“我们?”
苏寻点头:“爹你守在城里,以免有变故,我带着汪声远李怀他们出发。”
“感染者危险得很,老爹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折腾,我至少还对那些东西了解那么一点。”
苏承渊黑着脸,这小子想的是好话,怎么就变味了呢?
苏彻憋着笑:“我呢?”
“大哥你带着人沿途戒备,以免我们回来的时候被偷袭。”
苏彻一脸不可置信:“你都想回来的事了?不行不行,小弟你没打过仗,还得是我去。”
“我没打过仗,但是我可是跟他们交过手啊!”看着大哥和老爹一脸不信任,苏寻张嘴就来。
“也算吧?好像我没动手,不管了,先蒙过去再说,这么危险的活,还是我去干吧,毕竟打不过我还知道跑,哪像这两个二愣子。”
苏彻这次脸也黑了,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头上挨了一下,苏寻也抱着头转过来:“爹(父亲),干嘛啊?”
苏承渊笑了,这一笑把两兄弟都吓了一跳。
“哟喂,老爹这笑还不如板着脸呢,我的小心脏啊。”
听见心声的苏承渊迅速收起了笑脸:“我去,你们俩留在城里。”
眼看俩人要说话,苏承渊霸气的一挥手:“我还没老!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苏承渊很认真,也很让苏寻头疼,因为这个状态的老爹是他扭不过来的,最离谱的是娘居然同意了。
看着队伍出城,苏寻的心中忐忑,在他的要求下,城里能用的人抽调了一多半出去,而这些人则是跟着他们从城里到桃源乡又回到城里的那些死忠,每个人都知道此行的凶险,但是每个人都没有选择后退,因为连苏王爷都亲自上阵了,他们当然不会选择退缩!
一只手摸上了苏寻的头,大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心吧,爹从来没打过一次败仗。”
讨伐的队伍一路上解决了一些零散感染者,有惊无险的到了昔日桃源乡的大门口,苏承渊看着那三个自己刻上去的字己经被鲜血染红,叹了口气。
一行人进了山谷便受到了攻击。
利箭,暗器从民房里射出,随后就是那些昔日的同袍毫无章法的冲击。
“火门枪准备!”
“连弩准备!”
有了这些远程武器,极大的减少了队伍的伤亡,但在靠近房屋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
“疯了也还有脑子,难办。”苏父挥剑斩杀了一个被感染的属下,心痛的表情转瞬即逝。
“迅速靠近粮仓!”
也还算顺利,桃源乡里的感染者并不多。
有几名侍卫迅速贴在一号粮仓的门上,却怎么也推不开。
“王爷!粮仓从里面抵上了!”
“二号粮仓的门上有锁!”
“砸开!”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号粮仓里突然响起声音:“王爷???”
苏承渊一愣,这声音很熟。
随后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和木头移动的声音,片刻,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探出头来,被阳光晃得眯起了眼。
“你是...”
那人适应了一下光线,连滚带爬的扑了出来:“李贵啊!王爷!我是李贵!”
苏承渊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小儿子的狗腿子吗?先前以为他死在这了,苏寻还难过了一阵。
“你怎么?”
李贵抹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小人察觉不对就躲进了粮仓里!我就知道王爷你们会来的!”说着便是大哭不己,可是他余光看向一旁时大惊失色,“不能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