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桌角爆了个灯花,杜灵萱的银簪正点在羊皮卷某处。
她鬓发散着青草香,混着客股霉味钻进我鼻腔,"这旋涡纹样我见过。"
我捻着半枚破碎的玉珏在灯下转,暗红血丝在玉纹里凝成蛛网。
昨夜在唐杀手尸体上发现的这物件,此刻正与羊皮卷上墨迹重叠。
窗外打更声突然断了,杜灵萱的簪尖在桌案划出火星。
"许书生。"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她耳垂上的银丁香擦过我虎口,"城西那个在茶馆说书的老学究?"
子时的梆子声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破空声。
杜灵萱甩开我的手时,三支透骨钉己钉在窗棂。
我抄起桌上的酒壶,琥珀色液体在空中凝成七道水弦,沾血的玉珏就是拨片。
"乾坤幻音诀"的第三重"醉吟商"在喉间震颤时,七个黑衣人的刀锋正在月光里结霜。
酒液凝成的宫商角徵羽撞碎他们经脉,像雨打芭蕉。
最后一人倒下时,杜灵萱的裙裾刚拂过门槛。
"下次别用酒。"她回头瞪我,"血腥味混着酒气,像屠宰场。"
许书生的茅屋飘着墨臭,他举着油灯端详玉珏时,烛泪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这是前朝司天监的秘符。"他枯瘦手指划过漩涡纹,"北斗第七星破军,主杀伐更迭——你们在哪见到的?"
杜灵萱突然捂住心口,苍白的脸映着青灯。
我扶住她时摸到腕脉紊乱,她袖中滑落半截泛黄的信笺,边角染着黑褐血迹。
许书生突然剧烈咳嗽,油灯打翻在地。
"城隍庙戏台。"他佝偻着背在灰烬里写字,"破军入贪狼宫,死门开在生位。"
地宫石门推开时涌出腐气,杜灵萱的银簪在我掌心发烫。
九曲回廊的墙壁渗着水珠,倒映着我们交错的影子。
第三道拐角处,杜灵萱突然拽住我腰带:"别踩青砖。"
她发间的银链垂下来,在黑暗中画出北斗七星。
当最后一颗银星落在巽位,机关齿轮的轰鸣声从地底传来。
我摘下腰间竹笛吹响"姑洗调",音波震碎头顶坠落的铁蒺藜。
"你倒是会抄近路。"她踢开脚边毒箭,苍白的脸泛起血色,"若没有音律探路......"
"若没有你识破阵法。"我截住她的话,笛子抵在她染血的袖口,"这血渍是今晨在客栈沾的?"
青铜门后的密室堆满卷宗,杜灵萱突然踉跄着扶住书架。
我展开最上层的羊皮纸,烛火在"暗门"二字上跳跃。
七年前漕银案、五年前药王谷血洗、三月前崆峒派叛乱......墨迹在油灯下泛着诡异靛蓝。
"宋长老年过六旬竟能夜行三百里。"我捏碎桌角,"原来暗门给他换了罗刹骨。"
杜灵萱的银簪突然刺穿我手中密信,簪头莲花绽开时,半幅残破的襁褓图腾从夹层飘落。
那图腾上的紫薇花纹,与她腰间从不离身的锦囊一模一样。
她伸手要夺,密室里突然卷起阴风。
"小心!"
我揽住她腰肢滚向墙角时,三枚透骨钉正钉在她方才站立处。
宋长老的怪笑声从通风孔渗进来,带着铁锈摩擦的嘶哑:"鲁少侠可知'罗刹骨'需用至亲血脉温养?"
杜灵萱在我怀里发抖,不是恐惧,是某种压抑的震颤。
她死死攥着那幅襁褓残图,指甲刺破我手臂。
我吹响竹笛唤醒地宫所有音波,在轰鸣声中贴着她耳垂低语:"出去后你欠我一个解释。"
当我们撞开暗门跃入护城河时,怀中的密信己被浸透。
杜灵萱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月光照亮她锦囊边缘的紫薇暗纹。
我脱下外袍裹住她,河水冲不散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顾神医药庐里那株"忘忧草"的味道一模一样。
河面磷火被剑气搅碎时,杜灵萱的银链正缠住我渗血的左腕。
她锦囊里的紫薇花粉洒在伤口上,灼痛感让我想起七岁那年被烙铁烫伤的夜晚。
"罗刹骨需浸泡血亲脊髓三年。"宋长老的龙头拐杖敲在青石板上,裂缝里爬出蜈蚣状的黑雾,"杜姑娘,令尊的琵琶骨现在还在暗门药池里泡着。"
杜灵萱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掌心,血珠在河面结成北斗阵。
我按住她要划向咽喉的第二簪,怀中的羊皮纸被血浸透后竟显出新字迹——"紫薇移宫,贪狼噬月"八个朱砂字在她血泊中浮沉。
"乾坤幻音诀"第七重"破阵乐"在竹笛上炸响时,三十六个黑衣杀手的长剑正结成天罗地网。
音波撞碎最近的七把剑,残刃倒飞着刺入他们自己的膻中穴。
杜灵萱的裙摆突然旋开九重莲纹,藏在裙裾里的三百枚银针暴雨般射向宋长老。
"雕虫小技。"老头子的拐杖裂成九节鞭,鞭梢毒牙咬碎我三根音弦,"当年你娘亲的落英剑法可比这漂亮多了。"
杜灵萱的银链突然绷首,链节上浮现出细密咒文。
当链子缠住我竹笛时,笛孔里涌出的音浪竟裹挟着紫电惊雷。
宋长老的九节鞭被震得节节倒退,他枯黄的脸在雷光里映出青黑经络。
"不可能!"他呕出一口黑血,"紫薇天雷引怎会在你......"
杜灵萱的银簪突然插进我肩井穴,剧痛中混着奇经八脉的震颤。
她沾血的指尖在我后背疾书,血写的符咒透过衣料灼烧皮肤。
当宋长老的毒牙鞭第七次袭来时,我喉间迸出的音波竟化作实体化的青龙。
机关齿轮声从地底深处传来,护城河突然开始逆流。
宋长老的狞笑混着地动山摇的轰鸣:"贪狼噬月阵己成,你们就等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