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冻醒的九殿下

大胤王朝，神都长安，太极宫深处。

腊月的寒风像裹着冰碴子的刀子，刮过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发出呜咽般的尖啸，最终狠狠灌进西苑最角落一处名为“栖梧院”的破败小院里。院名带着点讽刺的雅致，却连棵像样的梧桐树都没有，只有几株枯死的歪脖子老槐在风中抖索，更添几分凄清。

屋里，与其说是寝殿，不如说是间西面漏风的破仓库。糊窗的桑皮纸破了好几个大洞，寒风畅通无阻。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豆大的油灯，灯油浑浊，灯芯噼啪作响，勉强驱散一小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刺骨的湿冷。

李琰，或者说，现在占据着这具躯壳的灵魂——来自公元2035年的李琰——正蜷缩在一床硬得像铁板、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薄被里，冻得牙齿格格打颤。

“嘶……我靠！这他娘的是人待的地方？南极科考站都比这儿暖和！” 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念头，带着浓浓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在李琰的脑海里炸开。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华夏顶尖学府的历史系兼材料物理系双料高材生，正熬夜在实验室里鼓捣一块据说能“影响时空拓扑结构”的古董金属板。结果一阵诡异的蓝光闪过，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名不同命的“九皇子”李琰。

接收完原主那短暂而憋屈的记忆，李琰（他决定以后就叫这个“琰”字了，星火燎原的琰！）只想骂娘。

生母是个低阶宫女，难产而亡。皇帝老子估计连他长啥样都记不清。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无依无靠就是原罪。别说其他皇子公主，就连那些有点头脸的太监宫女，都能随意克扣他的份例。入冬以来，内务府送来的炭火就没够数过，今天更是离谱，只给了可怜巴巴的一小筐劣质黑炭，烧起来烟比火大，还刺鼻。

“咳咳咳……” 又是一阵寒风裹挟着劣质炭的烟雾呛进来，李琰咳得肺管子生疼。他挣扎着坐起身，借着昏暗的油灯打量这具新身体：单薄、苍白，长期的营养不良让手腕细得仿佛一掰就断，手脚上还有冻疮留下的暗红印记。

“李琰啊李琰，你这皇子当得……真是窝囊他妈给窝囊开门——窝囊到家了！” 李琰一边腹诽，一边试图裹紧那床聊胜于无的破被。冰冷的空气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皮肤，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害，光是这严寒就能要了这具虚弱身体的命。

“不行！老子刚穿越过来，还没开挂还没装逼还没打脸还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能冻死在这破地方？”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冰水里投入的一块烙铁，瞬间激得他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更冷的穿堂风刮了进来：

“哟，九殿下还没歇着呢？这大冷天的，可仔细冻着您这金贵身子骨！”

一个穿着半旧靛蓝太监服，面皮白净却透着几分油滑的老太监，揣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正是负责西苑份例发放的管事太监，姓王，人称王公公。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手里空空如也。

王公公三角眼扫过屋内寒酸的景象，嘴角撇了撇，那点虚假的恭敬也懒得装了：“九殿下，内务府说了，今年炭火紧俏，各处都减了份例。您这儿……喏，这是今日的。” 他朝身后努努嘴，那小太监才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半块！只有半块巴掌大的、黑黢黢的炭饼，随手丢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骨碌碌滚到李琰床前。

李琰看着地上那半块侮辱性极强的炭饼，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天灵盖。原主的记忆里，这老阉狗克扣他的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态度更是越来越嚣张。

“王公公，” 李琰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愤怒有些发颤，但出奇的平静，“本殿下记得，皇子冬日份例，每日该是上等银丝炭二十斤。这半块……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公公您老眼昏花，数不清数了？”

王公公显然没料到这个一向懦弱得像鹌鹑的九皇子敢顶嘴，三角眼一瞪，尖声道：“哎哟喂！九殿下这是冻糊涂了说胡话呢？什么二十斤？老奴怎么不知道！内务府的簿子上清清楚楚，就这么多！您要是不满意，大可去问内务府总管去！只是这大冷天的，您这身子骨，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吧？” 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威胁。

去内务府？那地方跟这王公公蛇鼠一窝，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原主就是知道这点，才一首忍气吞声。

但现在的李琰，可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李琰了！

就在王公公得意洋洋地欣赏着“九皇子”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时，李琰的脑子里，属于2035年的庞大知识库，如同精密的搜索引擎般高速运转起来。

“炭……取暖……替代品……古代条件……有了！”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却足以改变眼下窘境的东西瞬间浮现——肥皂！

制作肥皂需要什么？油脂、碱水（草木灰水）、加热、搅拌、成型！油脂……原主份例里那点可怜的、凝固得像石头的猪油勉强能用。草木灰？院子里烧剩下的炭灰随便扒拉。水？有。加热？地上那半块炭饼加上屋里这点破烂木头凑合能用！搅拌……找个破瓦罐就行！

思路瞬间清晰！

李琰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脸上反而挤出一个极其“核善”的笑容，看得王公公心里莫名一毛。

“王公公说得是，” 李琰慢悠悠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内务府的规矩，本殿下自然不敢违背。这点炭火，公公您……拿回去吧。”

“啊？” 王公公和小太监都愣住了。不要了？这九皇子是真冻傻了？

“不过嘛，” 李琰话锋一转，目光幽幽地看着王公公那张油腻的老脸，“本殿下昨夜偶得一上古奇方，名曰‘净尘玉露’，有祛污除垢、焕肤生香之神效。正缺些材料试验。看公公您这满面油光……咳，是满面福相，想必深谙保养之道。不如，公公您帮个小忙？”

王公公被李琰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九皇子眼神怪怪的，像是……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什……什么忙？”

“简单，” 李琰指了指地上那半块炭饼，“公公您把这炭拿回去，顺便……帮本殿下弄点东西来。一桶干净的冷水，再弄一大盆你们烧火剩下的、细细的草木灰来。这点小事，对公公您来说，举手之劳吧？”

王公公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李琰。上古奇方？净尘玉露？听着像是仙家宝贝。这废物皇子从哪弄来的？难道真冻出幻觉了？不过，只是要些不值钱的草木灰和冷水……似乎也没什么损失。万一……万一这废物真鼓捣出点好东西呢？

贪婪之心瞬间压过了疑虑。王公公三角眼一转，脸上又堆起那假惺惺的笑容：“哎哟，九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殿下有吩咐，老奴自当尽力。小顺子，还不快去给殿下打水！老奴亲自去给您筛上好的草木灰！” 说着，他弯腰捡起那半块炭饼，揣进袖子里，仿佛怕李琰反悔似的，带着小太监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寒风呼啸。

李琰看着那老太监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装逼打脸第一步，物资到手！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不服输的火焰。

“等着吧，老阉狗。等我的‘净尘玉露’做出来，第一个就拿你这张老脸开光！还有这破地方……” 他环顾着冰冷破败的栖梧院，低声自语，声音却带着一种破冰而出的力量，“老子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用这冰窟窿冻死我！”

他挣扎着下床，活动着冻僵的西肢，开始在昏暗的屋子里翻找能用的家伙什。一个豁口的破瓦罐，一小罐凝固的猪油，几根破木头……

寒风依旧凛冽，但栖梧院深处，一点微弱的、不屈的火苗，似乎己经在冰冷的灰烬中悄然点燃。李琰，这个来自2035年的灵魂，正式点燃了他在这陌生时空的第一簇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