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我们己经站在雕着貔貅吞金兽的黑漆门前。
杜灵萱的银丝缠在我腕间绕了三圈,凉意渗进皮肤纹理——这是她新琢磨的传音法子。
"客官走错门了吧?"两个铁塔似的守卫横过刀鞘,青铜面甲下飘出腐肉混着檀香的气味。
我瞥见他们虎口处溃烂的皮肤,那是长期浸泡在淬毒银砂里的后遗症。
袖中暗扣的琴弦轻震三声,乾坤幻音诀的波纹顺着青石板漫过去。
守卫眼珠突然泛起浑浊的灰,刀鞘"咔嗒"一声卡进石缝。
杜灵萱的裙裾擦着刀背掠过,沾了半片枯黄的银杏叶。
地窖入口比想象中深七丈。
青砖墙面渗着潮气,每隔十步就嵌着一盏琉璃灯,灯油里泡着半截手指粗细的银蚕。
这些西域毒虫遇热便分泌致幻黏液,正随着烛火明灭在空气里织网。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钱老板从紫檀屏风后转出来时,翡翠扳指磕在鎏金算盘上叮当作响。
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犀角带扣,三日前陈城主书房暗格里失踪的,正是这枚御赐的贡品。
杜灵萱的银丝突然在我掌心划了个叉。
她垂眸拨弄茶盏的动作行云流水,可我知道那盏浮梁瓷里至少淬了三种剧毒——最上层飘的兰雪茶沫,分明是西域蛇信子晒干后磨的粉。
"听闻钱氏商行上月丢了批红货。"我屈指叩响石桌,音波在桌底暗格里撞出细微回响。
钱老板堆笑的脸皮颤了颤,他身后侍女捧着的铜盆里,映出屏风后十七把上弦的诸葛弩。
杜灵萱突然轻笑出声。
她发间银簪挑破茶汤表面,三滴毒液顺着簪尾渗进石缝,砖下立刻传来老鼠抽搐的吱吱声。"这茶凉了。"她将茶盏推给钱老板身后侍卫,那人接盏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正是昨夜客栈里被傀儡丝绞断的刀客。
钱老板的算珠拨得愈发急促。
当第七颗墨玉珠子撞上金框时,我袖中暗藏的狼瞳碎片突然发烫。
这些浸泡过音镖的碎晶正在共鸣,说明地窖深处藏着另一批淬毒暗器。
"掌柜的尸首化作青烟时,倒比活人看着顺眼。"我故意让腰间锦囊滑落半寸,那颗印着私印的珠子滚到钱老板靴边。
他瞳孔猛地收缩,算盘上三根金丝"铮"地崩断。
屏风后的弩机发出轻响刹那,杜灵萱的裙摆己旋开三尺。
十七支毒箭钉进她方才坐过的蒲团,箭尾绑着的铜钱镖在烛火下泛青——正是钱氏当铺独门标记。
"好茶该配好曲。"我突然拨响藏在袖中的七弦琴。
音波震碎满室琉璃灯时,钱老板的惨叫声与银蚕爆浆声混作一团。
杜灵萱的银丝缠住横梁借力跃起,我们落在二楼暗阁的瞬间,楼下传来侍卫误饮毒茶的呕吐声。
钱老板的怒吼撞在回音壁上嗡嗡作响。
我摸到暗格深处冰凉的铁盒,盒面凹陷的纹路与陈城主锁链的铜锈完全吻合。
杜灵萱突然扯住我后领往后拽,一道淬蓝的刀光擦着鼻尖劈进砖墙——那刀柄上镶的,正是塞北狼头印。
(续写章节)
钱老板的翡翠扳指在算盘上磕出火星,地窖西壁突然裂开十六道暗门。
我后颈寒毛倒竖——那些门缝里渗出的腥甜味,是浸泡过尸油的断魂砂。
杜灵萱的银丝缠住我的左腕猛地向右拉扯,三枚铁蒺藜擦着耳际钉进砖墙。
钱老板的狞笑带着回声:"鲁大侠可知我这钱庄地砖,每块都淬着七步腐骨散?"
琴弦在袖中绷成满月,我将乾坤幻音诀灌入青砖缝隙。
音波撞上墙根的铜瓮,震出十七种不同频率的蜂鸣——这是当年师父教我的破阵术,毒虫最怕混杂的声纹。
"东南角!"杜灵萱的传音混着银丝震颤传来。
她发间的蛇形银簪突然暴起,将正要按下机关的钱老板左手钉在屏风上。
我趁机踏着音律节点疾冲,靴底在毒砂上擦出焦痕。
钱老板的右手突然暴涨三寸,指尖弹出的铜钱镖竟裹着紫雷。
杜灵萱旋身甩出裙摆里藏的软剑,剑锋与暗器相撞时迸发的火星,照亮了暗门后堆积的森森白骨。
"叮!"
七弦琴的第三根商弦应声而断。
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琴轸上,音波化作肉眼可见的涟漪荡开。
钱老板腰间的犀角带扣突然炸裂,藏在其中的毒针倒射回去,在他肩头扎出七个血窟窿。
杜灵萱的剑尖抵住他咽喉时,琉璃灯里幸存的银蚕正疯狂啃噬同伴尸体。
钱老板的翡翠扳指裂成两半,露出内侧刻着的"玄"字——与三日前灭门的漕帮令牌如出一辙。
"血雾林......"他咳着血沫往后蹭,"顺着洛水往西三十里......"话音未落,暗门后的尸堆突然发出咕噜声,十几具"尸体"抽搐着爬了起来——这些活死人额间都钉着带倒刺的铜钱。
我甩出三枚音镖击碎顶梁,坍塌的青砖暂时阻隔了尸群。
杜灵萱的银丝缠住钱老板脚踝,将他拖进我们方才破解的暗格。
狭小空间里,他腰间渗出的血染红了装着铁盒的布袋。
"七月十五,子时三刻。"钱老板突然诡笑,露出半截发黑的舌头,"要进血雾林,得用活人当祭船的锚......"他脖颈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瘤,杜灵萱的剑快过毒囊爆开的速度,削下的头颅滚到暗格角落还在说话:"我在黄泉路上等二位......"
铁盒里的羊皮卷浸着尸油,绘制的路线在某处江湾戛然而止。
杜灵萱用银簪挑开卷轴夹层,掉落的三枚青铜钥匙上刻着漕帮印记。
当我们踩着浮尸跃出地窖时,晨雾己散尽,钱庄正厅的貔貅吞金兽嘴里,正缓缓淌出猩红的液体。
江风送来远处的梆子声,渡口老船工说西边三十里有个无名滩涂。
我着钥匙齿痕间的细纹,忽然记起师父临终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月圆夜的血船,吃的可不是江水。"
杜灵萱的银丝缠上我手腕,这次绕了西圈半。
她望着江面突然皱眉——本该漂满浮萍的河道,此刻竟泛着诡异的油光,像是有人往十里外的水域倾倒了整缸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