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阁的烛火被暴雨浇灭大半，南宫璃攥着发烫的契约书后退半步。
改良菌丝在掌心勒出血痕，硬是将企图钻入皮肤的诡异符文逼退成灰烬。
南宫柔慌忙要扯帕子给她止血，却被姐姐反手扣住手腕："碰不得，这墨痕里掺了蚀骨散。"
雨幕里传来急促脚步声，药仆顶着铜盆冲进来："东家，北境商盟的马车到渡口了！"
南宫璃瞳孔微缩。
契约书上的血色光点正落在御药司地库方位，而北境商盟上月刚与御药司签订五车雪灵芝的专供契——掌心菌丝突然剧烈震颤，她将烫伤的右手藏进广袖，抓过酸梅汤泼在星位图上："阿柔带人封潭，所有见过契约书异象的伙计暂住西厢房。"
当沈昭阳的玄色锦靴踏过青石阶时，南宫璃己换了杏色襦裙端坐主位。
改良过的七里香在青铜鼎里燃着，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契约书残留的焦糊味。
"南宫姑娘好手段。"沈昭阳屈指弹开飘到眼前的香雾，露出袖口银线绣的苍鹰纹，"三日前青冥坊挂牌时，药市半数掌柜还在赌你撑不过旬月。"
南宫璃用缠着菌丝纱布的手斟茶，故意让药草清苦味漫过他面前的杯盏："沈少主冒雨前来，总不会专程嘲讽小女子？"
冰裂纹茶盏被推至檀木案中央，沈昭阳突然按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改良菌丝应激暴涨成防御姿态，却被他掌心跳动的冰蓝色药火尽数压制："受伤了？
看来青冥坊的麻烦比传闻中更多。"
阁外惊雷骤响，南宫璃借抽手动作拂落案几边缘的契约书。
羊皮卷轴滚到沈昭阳脚边时，恰好露出御药司地库密道图的边角。
她盯着对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轻笑出声："北境商盟想要改良的血蚕丝，我三个月能供二十斤。"
沈昭阳半跪拾卷轴的动作僵住。
这个数目足以撼动当前药市三成份额，而南宫璃清楚看到，当他指腹擦过密道图标注的"危宿"标记时，冰蓝药火不受控地灼穿了羊皮纸。
"条件？"他甩开烫出破洞的卷轴，任由改良菌丝悄无声息缠上去修补。
"我要参与三个月后的御药司贡品核验。"南宫璃将重新铺开的星位图转向他，危宿方位的朱砂痕己经变成不起眼的墨点，"听说今年负责押运的，是沈少主麾下的玄鹰卫？"
暴雨在申时初刻转弱，沈昭阳起身时，腰间玉佩突然勾住南宫璃的菌丝束。
两人在拉扯间几乎鼻尖相抵，他嗅到她袖中七里香里混着极淡的血腥味："南宫姑娘这手改良术，倒让我想起五年前云州塌方里消失的某位药师秘技。"
南宫璃腕间菌丝猛地绞紧玉佩，生生将翡翠苍鹰的左翼勒出裂痕："少主慎言，云州旧案卷宗还在刑部搁着——听说北境商盟当年运往云州的三十车防风，最后入册的只有十车？"
阁外传来玄鹰卫统领的咳嗽声，沈昭阳后退半步，任由碎玉落入南宫璃掌心："三日后辰时，商盟药船'苍梧号'靠岸，我要见到改良血蚕丝的样本。"
当马蹄声彻底消失在雨幕中，南宫璃摊开被碎玉割破的左手。
菌丝包裹的翡翠残片里，赫然嵌着半粒与契约书上相同的血色符文。
寒玉潭方向传来药灵悲鸣，她将碎玉按在星位图危宿方位："备船，今夜子时探千药潭暗流。"青瓷茶盏在案几上轻磕三声，南宫璃用菌丝缠着朱砂笔在契约空白处划出弧线："三七分成该按改良药材的市价浮动，北境商盟若想独占止血散的配方——"
"南宫姑娘怕是忘了御药司的批文在谁手里。"沈昭阳指尖冰蓝药火骤然窜高，将契约上"配方共享"西个字烧成琉璃状的凸痕，"改良菌丝遇水则化的缺陷，你以为瞒得过药王级验师？"
改良过的七里香突然爆出两粒火星，南宫璃借着拂袖动作将菌丝探入对方腰间的药囊。
当触到冰凉的玄铁令牌时，沈昭阳掌心的药火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她手腕："商盟的保密令不是给你当药材试的。"
"少主多虑了。"南宫璃腕间菌丝瞬间结晶成匕首割断锁链，顺势将偷取的半片枯叶藏进袖袋，"不过是确认合作方有没有带足诚意——比如这份用幻心草汁重描过的旧契约？"
窗外雨珠砸在青瓦上的声响骤然密集。
南宫柔端着新沏的决明子茶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姐姐用菌丝缠着的朱砂笔抵住沈昭阳咽喉，而对方袖中钻出的药火锁链己绕上她腰间玉佩。
"阿姐！
沈少主！"瓷盘与青石地砖相撞的脆响让两人同时收势，南宫柔捡起滚落的茶饼时，故意让系着银铃的襦裙腰带扫过星位图，"母亲常说暴雨天该喝些安神茶，这是用寒玉潭新采的......"
沈昭阳突然伸手捏住滚到他靴边的茶饼，冰蓝药火将饼面烤出焦香："寒玉潭东岸的雾凇茶？
南宫姑娘连这个都舍得拿出来待客，看来青冥坊的存货比我想象的充足。"
南宫璃瞳孔微缩。
改良菌丝在袖中缠住那半片偷来的枯叶——叶片背面被药火烤出的纹路，分明与三日前在千药潭暗流发现的魔教印记重合。
她突然将契约书拍在案几中央："配方可以共享，但我要商盟所有药材运输的通行令。"
"五成。"沈昭阳用药火在契约末尾烙下苍鹰纹，"玄鹰卫押运的路线涉及......"
阁楼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鹰唳。
沈昭阳腰间玉佩迸发出血色光芒，他起身时带翻的茶汤在星位图上洇出危宿方位的轮廓。
南宫璃盯着那抹逐渐发黑的水渍，改良菌丝不受控地刺入案几裂缝。
"子时前给我答复。"沈昭阳甩出块刻着冰裂纹的玉牌，玄色大氅扫过门槛时，南宫璃清楚看见他后颈浮现出与契约书相同的诡异符文。
南宫柔蹲下身收拾碎瓷片的手突然顿住："阿姐，沈少主的影子......"
暴雨重新滂沱而下的瞬间，南宫璃将妹妹拽到身后。
透过寒玉阁的镂花窗，她看见沈昭阳在院中留下的水渍脚印正诡异地朝外翻卷，就像有无数透明触手从地底钻出来舔舐痕迹。
"去把西厢房的安神香换成双倍剂量。"南宫璃用菌丝缠住那块尚带余温的玉牌，冰裂纹里渗出的药香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当玉牌接触星位图上的危宿标记时，三个月前在云州废墟找到的半截密信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危宿动，则千药潭生变"。
子时的更鼓混着药灵悲鸣传来时，南宫璃摊开被碎玉割破的掌心。
白日藏匿的枯叶在菌丝催动下显露出完整纹路：北境商盟的苍鹰图腾与魔教血莲，正以诡异的姿态缠绕在云州地图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