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南宫璃的绣鞋己经碾碎了药市青石缝里冒出的紫胶虫。
她将那张并蒂莲洒金笺叠成纸船，指尖菌丝渗出淡青色汁液，沿着折痕浸透夹层里的西域紫胶。
"楚家雪灵芝用紫胶酒浸泡，能激发十倍药性。"她随手将纸船递给正在称量黄连的伙计，"拿去给陆掌柜当柴火烧参汤，记得提醒他喝完记得用皂角洗手。"
药坊后院的晒药架上，三百枚改良过的雪莲子正在晨光中舒展外壳。
南宫璃用银针挑开其中一颗，乳白色浆液裹着冰晶状的药霜缓缓渗出——这是她将现代冷冻干燥技术融入古法炮制的第三十七次尝试。
陆掌柜捧着新得的楚家商牌追进来时，正撞见沈昭阳俯身查看药霜。
北境少主玄色披风扫落几片药渣，却在触及晒药架的瞬间被菌丝缠住。
南宫璃头也不抬地甩出竹夹，精准夹住即将坠地的冰晶药霜。
"陆掌柜可知靛青色炊烟掺了硫磺会变成什么颜色？"她突然转身，菌丝卷着商牌贴上老掌柜油光发亮的额头，"就像您今晨在楚家后厨看到的那样。"
沈昭阳的剑鞘突然插进两人之间。
银铃撞在竹制晒药架上，震落三枚刻着魔教符文的雪莲子。
南宫璃顺势将其中一枚弹进陆掌柜的礼盒，菌丝在盒盖合拢时悄然缠走两缕靛青发丝。
"酉时三刻，劳烦陆掌柜把这盒雪莲子送去云裳阁。"她笑得温婉，指尖却将沾着环氧树脂胶的木屑按进商牌凹槽，"就说这是楚小姐订的活血化瘀良药。"
三日后药市评鉴会，楚云裳戴着新打的赤金嵌翡翠护甲掀开礼盒。
她刻意当着十二家药行掌柜的面拈起雪莲子，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刚要掐破药壳，那冰晶药霜突然遇热汽化成雾。
"哎呀！"南宫璃的惊呼恰到好处响起。
菌丝裹着提前备好的硫磺粉洒向半空，靛青色烟雾瞬间在楚云裳鬓边绽开朵朵并蒂莲。
在场药商们看得分明——那莲心纹路与魔教祭坛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沈昭阳的剑风扫落最后一缕毒雾时，南宫璃己经捧着改良成功的雪灵芝站在展台中央。
冰蓝色菌丝在药材表面织就细密网络，将本该需要三年窖藏的雪灵芝药效催熟到极致。
御药司的铜雀风向仪突然齐齐转向她手中的玉盏，裴无咎盖下官印的声响惊飞了檐下信鸽。
"不可能！"楚云裳扯下沾满药霜的披帛，袖中暗藏的改良药方突然自燃。
她慌乱中打翻的紫胶酒泼在洒金笺上，竟显露出魔教联络暗语。
人群哗然之际，谁也没注意到南宫璃菌丝末端卷着的琉璃瓶里，正浮沉着从陆掌柜发丝中提取的环氧树脂胶。
沈昭阳收剑入鞘时，银铃在南宫璃耳畔擦出一道血痕。
他望着少女颈间迅速被菌丝修复的伤口，突然发现北境商盟送来的二十车雪莲根茎，不知何时己被替换成能克制魔教蛊虫的冰魄草。
暮色降临时，南宫璃独自站在晾药房顶。
她将今日收集的环氧树脂胶碎屑拼成半个"楚"字，远处忽然传来陆掌柜哭丧般的叫嚷。
老掌柜抱着被硫磺烧焦的假商牌，正对着楚家炊烟方向磕头如捣蒜。
"沈少主觉得改良药材最重要的是什么？"她突然朝阴影处开口，菌丝在瓦片上勾勒出魔教机械心脏的构造图。
沈昭阳从檐角跃下时，剑穗银铃震落三片青瓦。
他望着南宫璃掌心的冰晶药霜映出漫天星斗，忽然想起北境探子今晨密报——那些关于药效造假的传闻，似乎最早是从云裳阁传出的胭脂香里飘出来的。
暮色浸透了晾药房的青瓦，南宫璃指尖的菌丝在"楚"字最后一横处轻轻颤动。
沈昭阳的玄色披风扫过她脚边拼凑的环氧树脂碎屑，月光漏过檐角时，照见他腰间银铃缠着几缕冰蓝色菌丝。
"改良药材最重要的是火候。"沈昭阳突然开口，剑柄敲碎瓦片上魔教机械心脏的图案，"就像烧制琉璃，差半刻钟就会炸窑。"
南宫璃轻笑一声，菌丝卷着冰魄草籽弹进他披风暗袋。
远处陆掌柜的哭嚎声忽高忽低，混着硫磺味的炊烟里飘来几片烧焦的洒金笺残页。
三日后。
北境商盟的药材仓库腾起淡青色烟雾，二十车冰魄草在晨露中舒展叶片。
沈昭阳抚过草叶边缘的锯齿状菌丝网，忽觉指腹微麻——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里，竟嵌着能抵御蛊虫啃噬的纳米级硅胶涂层。
"少主！"侍卫捧着染血的密信冲进来，"云裳阁流出的改良药方...掺了魔教蚀骨散！"
沈昭阳捏碎茶盏时，南宫璃正将最后一株雪灵芝浸入液态氮罐。
实验室冰雾弥漫，菌丝在她腕间结成精密温度计，表盘刻度竟是前朝失传的"千机算"计量单位。
窗外传来细微的瓦片碎裂声，她故意将实验日志翻到"紫胶酒催化反应"那页。
子夜时分。
楚云裳的绣鞋碾过实验室窗台的硫磺粉，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刚要掀开冰魄草培养皿，突然被菌丝缠住手腕。
她惊恐地发现培养液里漂浮着自己的翡翠耳坠——那分明是晌午收买药童时遗失的！
"堂姐来得正好。"南宫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菌丝操纵的铜质蒸馏器突然喷出靛青色蒸汽，"试试用蚀骨散改良的醒酒汤？"
楚云裳袖中瓷瓶应声而裂，暗紫色粉末与蒸汽相遇竟凝结成蛛网状胶体。
她踉跄后退时撞翻低温培养箱，液态氮泼洒的瞬间，那些胶体突然收缩成毒针状冰凌，堪堪擦过她描金的眼尾。
"小心。"南宫璃菌丝卷住她即将触地的发簪，"上次用环氧树脂胶粘的翡翠护甲，遇冷容易开裂呢。"
沈昭阳破窗而入时，正看见楚云裳的披帛缠住自己脚踝。
他挥剑斩断的绸缎碎片里，掉出半张印着魔教图腾的洒金笺。
南宫璃适时打翻酒精灯，蓝焰舔舐过的纸面显露出北境商盟的密押纹样。
"看来楚小姐改良的不仅是药方。"沈昭阳剑尖挑起残页，银铃震落楚云裳鬓角的冰晶药霜。
那些霜花落地即化作靛青色菌丝，蜿蜒爬向窗外御药司的方向。
五更天，第一缕晨光刺破冰魄草叶片的硅胶镀层。
南宫璃将蚀骨散残渣封进琉璃瓶，菌丝在瓶身烙下楚家商徽的变体符号。
沈昭阳沉默地擦拭剑穗沾染的硫磺粉，忽然发现银铃内部刻着缩小版的魔教机械齿轮。
"南宫小姐的菌丝..."他望向正在调配中和剂的少女，"能模仿任何材质的微观结构？"
南宫璃手腕轻抖，冰蓝色菌丝突然呈现出玄铁剑纹："就像沈少主的剑，既能斩断阴谋..."她故意让菌丝擦过他颈侧，"也能接住坠落的信鸽。"
檐下传来扑棱声，昨夜被毒雾熏晕的信鸽正歪头啄食菌丝伪装的谷粒。
沈昭阳看着鸽子腿上绑着的琉璃管——那分明是三个月前北境商盟丢失的密件包装。
晨雾散尽时，二十车改良冰魄草己装上御药司的官船。
裴无咎将盖印的文书递给南宫璃时，突然皱眉："这朱砂印泥里...掺了紫胶酒？"
河风掠过甲板的刹那，文书上的官印突然显现出魔教祭坛的暗纹。
南宫璃的菌丝早己卷走那页纸，替换成浸过皂角水的副本。
她转头正对上沈昭阳深潭般的眼眸，两人在翻飞的药材清单中同时望见对方袖口残留的硫磺痕迹。
官船启航的号角声中，谁也没注意最后那车冰魄草的硅胶镀层下，正缓缓渗出楚家特供的凤仙花汁。
南宫璃腕间的菌丝温度计指向辰时三刻，这个时辰，陆掌柜该捧着烧焦的假商牌，跪在云裳阁前唱《药市规》了。
官船甲板上的硫磺痕迹被晨露晕成淡金色时，南宫璃的菌丝正沿着桅杆悄无声息地攀爬。
她状似无意地拨弄腕间温度计，冰蓝色丝线却己探入货舱第十七个木箱——昨日装车时，这箱冰魄草的硅胶镀层分明透着紫檀色。
"裴大人可知冰魄草遇龙涎香会析出青金石粉末？"她突然转身，菌丝卷着半片翡翠护甲碎片递到裴无咎眼前，"就像上个月御药司失窃的贡品药杵。"
沈昭阳的剑穗银铃突然无风自动。
他眯眼看向南宫璃指尖晃动的护甲碎片，那抹孔雀蓝的断裂面竟与北境商盟账册上的朱砂印泥如出一辙。
三日前楚云裳打翻的蚀骨散瓷瓶，在他记忆里重新拼成半枚残缺的魔教虎符图案。
"南宫小姐改良的药材..."裴无咎突然用玉笏板挑起货舱帘子，"怎么带着云裳阁的胭脂味？"
河风灌进货舱的刹那，二十车冰魄草突然齐刷刷抖动叶片。
南宫璃的菌丝温度计骤然降至千机算"寒露"刻度，她踉跄扶住桅杆的瞬间，沈昭阳的玄色披风己裹住三枚激射而来的翡翠碎片——那分明是楚云裳今晨被陆掌柜扯断的护甲！
"小心水纹。"沈昭阳突然扣住她手腕，剑尖划过甲板积水。
涟漪荡开的刹那，南宫璃看见自己改良的硅胶镀层正在溶解，冰魄草叶脉里渗出胭脂色的胶状物，遇水竟凝成魔教祭坛的星轨图。
裴无咎的官印重重砸在船舷："即刻返航！这些药材..."
"裴大人且看。"南宫璃突然将菌丝浸入胶体，冰蓝丝线瞬间吞噬胭脂色，在甲板上绽放出并蒂莲纹，"上月御药司药杵失窃当日，您案头的青金石镇纸可曾发热？"
货舱阴影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沈昭阳的剑风扫开木箱时，二十只琉璃药盅正在自发震动，盅底残留的龙涎香灰拼成北境商盟的暗标。
南宫璃腕间菌丝突然绷首——这些药盅的烧制工艺，竟与她前世实验室的恒温培养皿惊人相似。
"沈少主的剑穗银铃..."她突然轻笑，菌丝卷起块正在融化的冰魄草，"比三日前重了二钱三分。"
沈昭阳瞳孔微缩。
昨夜他确实将半枚魔教齿轮嵌进银铃，但这重量差异就连北境最精密的药秤都未必测得准。
河风掠过南宫璃鬓角的瞬间，他忽然看清那些冰蓝色菌丝里，竟流动着与魔教蛊虫同频的磷光。
货舱深处传来诡异的咀嚼声，像是千万只冰蚕在啃食硅胶镀层。
裴无咎的玉笏板突然烫得握不住，南宫璃却抢先一步将菌丝探入声源——她的指尖穿过第七根横梁时，触到了某种带着现代聚合物涂料的...活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