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铁马叮当撞碎了晨雾。
南宫璃捏着蓝光未褪的信笺，指尖菌丝如蛛网般缠上房梁。
沈昭阳推门时正撞见少女悬在半空，月白裙裾扫过他的玄铁护腕。
"铁战的腰牌浸过曼陀罗汁。"南宫璃轻盈落地，菌丝裹着青铜残片垂在沈昭阳眼前，"你说商盟的暗桩，会不会都在后颈留着药傀爪痕？"
沈昭阳剑眉微蹙，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串冰晶。
他接过腰牌时突然抓住南宫璃的手腕："鬼哭林西侧有座荒废二十年的药坊，今晨突然飘出九里香。"
南宫璃腕间菌丝倏地缩回袖中。
九里香与曼陀罗混燃会产生致幻毒雾，这手法像极了现代化学实验室的酸雾反应。
她弯腰拾起滚落在地的茯苓糕，菌丝在糕点夹层里探到微量硫磺。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试我的解毒丹。"她将糕点掰成两半，菌丝裹着硫磺粉末在掌心跳跃，"劳烦沈少主陪我去会会这位故人？"
残阳将废弃药坊的琉璃瓦染成血色时，林昭正蹲在爬满青苔的石臼前。
药农之子粗糙的手指抚过发黑的药渣："阿璃你看，这半夏表面结着霜斑，分明是浸过寒潭水又暴晒过。"
南宫璃的菌丝贴着潮湿的砖缝游走，在东南角的铜炉里探到凝固的松脂。
现代实验室常用的助燃剂气味让她瞳孔微缩，转身时绣鞋恰好碾碎两粒朱砂。
"三花聚顶阵。"她突然拽着林昭退到廊柱后，菌丝在布满裂纹的砖地上织出银网，"寒潭半夏遇朱砂生瘴气，松脂燃尽时瘴气会顺着地缝......"
话音未落，楚云裳的绛红披风己卷着香风破门而入。
十二名佩剑婢女将两人团团围住，剑锋上跳动的幽蓝火焰映着楚云裳眼尾金箔："好妹妹怎么躲在阴沟里养蘑菇？
莫不是魔教圣女当腻了，改当药耗子？"
南宫璃的菌丝悄无声息地缠上房梁。
她注意到楚云裳发现金步摇缀着的不是明珠，而是三颗封着蛊虫的琥珀。
林昭突然扯了扯她衣袖，粗糙掌心在她腕间划出暗号——西北角药柜第三层有蹊跷。
"堂姐这蛊虫养得不错。"南宫璃故意踢翻脚边陶罐，菌丝借着扬起的药粉攀上楚云裳裙裾，"就是不知道怕不怕雄黄酒？"
楚云裳脸色骤变，金步摇猛地射出三道银光。
南宫璃旋身躲过暗器，菌丝却借着气流卷住西北角的药柜。
腐朽的木门轰然洞开，十二个装满毒蒺藜的琉璃瓶在暮色中泛着磷光。
"诸位小心！"南宫璃突然拽断腰间香囊，菌丝裹着雄黄粉在空中炸开金色烟雾。
趁着众人掩面咳嗽，她拽着林昭滚进药柜后的暗道。
菌丝擦过石壁时沾到某种粘稠液体，在黑暗中泛起熟悉的荧光——正是匿名信上用的夜光贝粉。
暗道尽头传来水流声，南宫璃的菌丝探到水中有活物游动。
她突然想起现代生物实验室的荧光标记技术，指尖轻轻着石壁上的黏液。
这些夜光贝粉里，似乎混着能追踪气味的鳞粉......
"阿璃快看！"林昭突然举起火折子，跃动的火光里，无数浸泡在药液中的蛊虫正在陶罐里翻滚。
南宫璃的菌丝扫过罐口封印，在朱砂符咒下触到细如发丝的银线——那是唯有现代显微技术才能锻造的合金丝。
菌丝在银线上震颤的刹那，南宫璃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杜若香。
这是崔嬷嬷惯用的熏香，当年她给病重的母亲端药时，衣襟上总沾着这种甜腻气息。
"寒潭水配硫磺，九里香混雄黄。"南宫璃的菌丝卷起陶罐旁的枯藤，在林昭的衣角撕下粗麻布条，"林昭哥，把你怀里的石斛粉给我。"
暗河的水声骤然湍急，数十条泛着荧光的毒蛇从水面窜出。
南宫璃将石斛粉洒在浸透药液的布条上，菌丝缠着林昭的火折子凌空一甩。
爆燃的青焰中，蛇群发出嘶鸣，鳞片上的荧光竟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
"寒潭蛇蜕遇石斛生热毒。"她将燃尽的布灰抹在菌丝末端，银白的细丝顿时泛起淡金色，"崔嬷嬷怕是忘了，热毒入肺时——"话音未落，菌丝己穿透石壁缝隙，顺着银线传来的震动首刺某处穴眼。
地窖轰然塌陷的瞬间，崔嬷嬷的惨叫声裹着尘烟传来。
南宫璃拽着林昭跃出废墟，菌丝在漫天烟尘中织成护网。
月光下，老妇人蜷缩在破碎的药柜旁，十指还死死攥着淬毒的银针。
"这针上的鹤顶红，比三年前喂我娘的那碗参汤纯正多了。"南宫璃的绣鞋碾过银针，菌丝缠住崔嬷嬷发髻里藏着的密信。
泛黄的宣纸上，楚云裳与魔教交易的朱砂印赫然在目。
楚云裳的尖笑刺破夜色："你以为这点把戏就能扳倒我？"她绛红披风下的手腕翻转，十二枚蛊虫琥珀同时炸裂。
腥风卷着黑雾扑来时，南宫璃突然将菌丝探入怀中瓷瓶——那是用现代蒸馏法提纯的薄荷脑。
"堂姐可知蛊虫最怕什么？"她旋身将瓷瓶砸向地面，菌丝裹着迸溅的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不是雄黄，是低温。"薄荷脑遇风结霜，黑雾中的蛊虫瞬间冻成冰碴，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沈昭阳的剑锋就是在这时架在楚云裳颈间的。
玄铁映着月光，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三日前魔教袭击北境商队，用的正是楚家特供的止血散。"
"止血散里掺了腐骨花汁对吧？"南宫璃的菌丝卷起地上一截断剑，剑刃残留的药渍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蓝，"遇血即溶，三个时辰后伤者会浑身溃烂而亡——这配方眼熟得很，像不像崔嬷嬷上个月克扣的那批三七？"
人群突然传来骚动。
叶清欢踩着满地蛊虫冰碴走来，墨绿裙摆扫过楚云裳煞白的脸。
她指尖把玩着枚刻有魔教图腾的银哨，哨孔里还沾着新鲜血渍。
"这哨子本该插在林昭小哥后颈。"她突然将银哨抛给南宫璃，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自己锁骨处的烙印，"但比起当药傀，我更喜欢看楚大小姐跪着求饶的模样。"
南宫璃的菌丝在银哨表面游走。
现代金属分析的知识告诉她，这种合金的熔点需要两千度以上，而此世间的锻造炉根本达不到这个温度。
她抬眼时，正撞见叶清欢凝视沈昭阳的眼神——那分明是猎户盯着陷阱的专注。
沈昭阳突然收剑入鞘，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三日后药市开秤，我要楚家药行交出今年七成份额。"
"凭什么！"楚云裳的金步摇歪斜着插入发髻，蛊虫琥珀的碎片割破了她耳垂，"就凭这叛徒的疯话？"
南宫璃的菌丝忽然缠住她渗血的耳垂。
在众人惊呼声中，血珠在菌丝间凝成冰晶，内里游动的黑丝竟与魔教银哨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就凭堂姐的血里，养着魔教噬心蛊的幼体。"她将冰晶弹向空中，菌丝引着月光将其照得通透，"需要我解释蛊虫破体时要喝多少童男童女的血吗？"
楚云裳在地时，南宫璃的余光瞥见叶清欢在笑。
那笑容像极了实验室里观摩解剖课的医学生，带着三分痴迷七分算计。
当沈昭阳提出要押送楚云裳回商盟地牢时，叶清欢突然伸手按住南宫璃腕间的菌丝。
"妹妹这宝贝真有趣。"她指尖划过菌丝时，南宫璃感受到某种熟悉的电磁震颤——就像现代手术室里监护仪的电流波动，"你说要是沾了曼陀罗花粉，会不会开出花儿来？"
夜风卷着残叶掠过药坊废墟，南宫璃收回菌丝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拍。
叶清欢怎么会知道菌丝遇曼陀罗变异的特性？
这个秘密连沈昭阳都不曾察觉。
她望着正在清点证物的林昭，突然想起三个时辰前暗道里的荧光黏液——那些夜光贝粉里的鳞粉，此刻正在叶清欢的裙摆上泛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