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璃垂眸凝视腕间收拢的菌丝,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叶清欢裙摆的夜光贝粉仍在闪烁,像暗河里浮动的磷火。
"曼陀罗催生变异需配合蛇莓果酒。"她突然开口,指尖拂过叶清欢沾着泥渍的袖口,"姐姐下次去南市采买,记得换双羊皮短靴——赭石粉混着青苔的印子,容易暴露暗道方位。"
叶清欢瞳孔倏地收缩,旋即笑出声,鬓边银饰叮当乱响:"难怪崔嬷嬷三年换了八个眼线都抓不到你尾巴。"她褪下鎏金护甲,露出掌心新月状疤痕,"魔教三日后要在西郊药市交割五百斤断肠草。"
沈昭阳的玄铁剑鞘突然抵住叶清欢咽喉,剑柄上冰裂纹映着残月:"你当北境商盟的鹰眼是摆设?"
"少主不妨查查上月十六丑时三刻,"叶清欢用护甲拨开剑鞘,青金石镶边的甲套在南宫璃眼前晃了晃,"贵盟三艘货船在澜沧江遭遇'水匪'时,船头挂的可是青蚨商会的灯笼?"
南宫璃按住沈昭阳绷紧的手腕,菌丝悄然缠上叶清欢的护甲。
现代光谱分析的知识在脑中翻涌——甲套内侧细如发丝的刮痕,正是提纯曼陀罗毒素专用的药杵纹路。
"我要崔嬷嬷的完整计划。"她碾碎菌丝裹来的花粉,"作为交换,事成后给你十株能解同心蛊的月光草。"
寅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林昭蹲在药坊后墙根数蚂蚁。
染着赭石粉的工靴踏过青砖时,十七只黑蚁正搬着半粒黍米钻进墙缝。
"王二叔家的黍米酒糟果然管用。"他抹掉鼻尖沾的夜露,看那伙计将三麻袋药材混进御药司的贡品箱。
菌丝沿着墙根匍匐前行,在麻袋破口处绽开肉眼难辨的霜花。
辰时未至,楚云裳的翡翠步摇己晃遍半条朱雀街。
她倚着八宝阁二楼的雕花栏,看底下药商们举着掺假的货单叫嚷,蔻丹染红的指甲掐进蜜饯盘子:"都说璃妹妹的药能医死人肉白骨,怎么连御药司的验药童子都吐了血?"
人群轰然炸开时,南宫璃正在试戴新打的银丝面帘。
菌丝编就的流苏垂到锁骨,每颗银珠里都裹着曼陀罗变异株的花粉。
沈昭阳的密信压在妆奁底层,火漆印上沾着北境特有的雪狼毛。
"楚家姐姐慎言。"她推窗掷出个青瓷药瓶,菌丝缠着瓶身在空中划出弧光,"验药童子吐的是三日前进补过量的赤灵芝残渣,这瓶化滞散权当赔礼。"
街对面酒旗忽地晃了三晃,林昭戴着斗笠混在人群里,将掺了荧光粉的化滞散分发给叫得最凶的药商。
叶清欢靠在巷口剥松子,看那些人的衣摆渐渐染上星芒般的蓝点。
御药司的玄铁马车碾过青石板时,南宫璃正往菌丝团里滴蛇莓果酒。
变异后的菌丝膨胀成半透明薄膜,裹住三麻袋被替换过的断肠草。
马车帘角绣着银线夔纹,车辙印里却混着崔嬷嬷惯用的沉水香。
"主子,都备妥了。"林昭抹着汗冲进来,腰间药囊鼓鼓囊囊塞满夜光贝粉,"叶姑娘让我捎句话,说崔嬷嬷今晚要去澜沧江验货。"
南宫璃指尖的菌丝突然绷首,薄膜上映出个模糊的图案——正是沈昭阳密信上画的雪狼图腾。
她剪下一截菌丝泡进曼陀罗酒,看它在琉璃盏中开出妖异的蓝花:"给御药司的贡品箱系上红绸,记得用双鱼结。"
暮色西合时,十八辆马车从南宫药坊鱼贯而出。
车辕上挂的青铜铃铛刻着防虫咒文,菌丝在红绸里织成细网,每辆车的药材底层都垫着浸透蛇莓酒的油纸。
沈昭阳的雪狼卫远远坠在车队后方,狼嚎声惊起江畔栖息的夜鹭。
南宫璃站在阁楼眺望,腕间菌丝感应着每一袋药材的震颤。
当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街角,她突然握紧雕花栏杆——菌丝传来的波动显示,王二叔酒窖里那三麻袋"次品",此刻正在御药司的马车里散发诡异甜香。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雾气飘进药坊,南宫璃将银针浸入青瓷盏。
菌丝在曼陀罗酒里舒展成蛛网状,缠住针尖残留的赭石粉末——这是王二叔酒窖暗格里独有的赤铁矿粉。
"姑娘,御药司的铜符到了。"林昭抱着药碾撞开雕花门,额角沾着夜露凝成的霜花。
他腰间新换的鹿皮囊鼓胀得异常,随着动作发出碎玉相击的脆响。
南宫璃指尖的菌丝突然绷首。
透过半透明的菌膜,她看见铜符边缘沾着星点蓝光——那是叶清欢特制的荧光贝粉,昨夜刚撒在贡品箱的红绸上。
"请司正大人移步晒药场。"她将银针别进发髻,菌丝流苏扫过耳垂时沾了丝血腥气。
沈昭阳的雪狼卫果然没拦住所有暗桩,西北角的瓦当还残留着半截染血的袖箭。
晒药场青石板上浮着层诡异的水雾。
御药司典药官掀开第三辆马车的油布,指尖刚触到红绸双鱼结,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
菌丝织就的细网簌簌抖动,将掺了荧光粉的赭石末洒满贡品箱。
"此乃北境特供的雪灵芝?"司正用犀角刀挑起片状药材,刀刃突然泛起靛蓝色泽,"南宫家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染过曼陀罗的次品充数!"
人群哗然中,楚云裳的翡翠步摇晃出残影。
她捏着绢帕指向南宫璃:"我早说这丫头用妖术惑人,你们偏不信!"话音未落,菌丝流苏突然缠住她腕间,银珠里封存的变异花粉簌簌落在绢帕上。
南宫璃轻叩腰间药囊,琉璃瓶中的蛇莓酒泛起涟漪:"司正请看。"她将酒液泼向雪灵芝,菌丝遇酒膨胀成透明伞盖,将药材表面附着的赭石粉尽数吸附,"真正的次品,该是这个。"
菌丝伞盖猛地收缩,将荧光闪烁的粉末甩在青石板。
林昭适时点燃松明火把,蓝火遇赭石粉轰然蹿高三尺——正是魔教炼制毒烟用的赤磷反应。
"典药官不妨查验楚姑娘的袖中物。"叶清欢幽灵般从马车底钻出,鎏金护甲勾着半截染血的账本,"上月十六丑时,青蚨商会可是用三百两雪花银,买了楚家库房的三十斤赤磷。"
崔嬷嬷的沉睡香突然浓烈起来。
她佝偻着背想去踩那账本,菌丝却早将账页缠到司正靴边。
当"魔教朱雀纹"的印鉴暴露在晨光下,沈昭阳的玄铁剑己横在楚云裳颈间。
"南宫姑娘如何识破药材被调包?"司正着账本上的荧光印记,忽然转头问道。
南宫璃抚过菌丝伞盖,现代实验室的记忆在眼底流转:"真正的雪灵芝遇蛇莓酒会析出霜晶,次品则因曼陀罗污染产生絮状物。"她指尖轻弹,菌丝裹着两种样本分别落入琉璃盏,"司正可传唤太医院验证。"
暮色染红澜沧江时,十八辆空马车吱呀着返回药坊。
林昭蹲在墙角擦药碾,鹿皮囊里的碎玉声比往常更急。
南宫璃正要询问,忽然瞥见他后颈沾着星点蓝光——那是叶清欢特制的追踪粉,本该全洒在御药司马车上的。
"今日辛苦你了。"她笑着递过化滞散,菌丝悄无声息探向鹿皮囊。
当指尖触到冰凉的鎏金护甲碎片时,江面突然炸开朵赤色烟花——是沈昭阳约定的警示信号。
林昭猛地跳起来撞翻药篓:"我去库房清点药材!"他转身时带起阵裹着沉水香的风,腰间皮囊漏出半片染血的衣角,正是王二叔酒窖伙计惯穿的靛青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