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上的蜂蜡发出细微爆裂声,南宫璃捏着赤蝎镖的手指微微发颤。
改良版雪魄草毒顺着菌丝爬向腕间,在皮肤上烧出淡青纹路——这正是她上月刚销毁的失败配方。
"原来内鬼藏在炼药房。"她将毒镖收进袖袋时,楼下传来铁战粗犷的喊声。
二十名镖师正将货仓里的冬虫夏草转移到防潮木箱,药材特有的腥甜味混着江风涌进窗棂。
戌时初刻的青冥坊议事厅,八角宫灯在沈昭阳玄色锦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盯着沙盘里凝固的蓝藻模型,剑柄上的北境狼图腾正巧抵住南宫璃刚放下的茶盏。
"匿名信。"南宫璃突然将烫金信笺拍在案几上,惊得陆掌柜手中算珠哗啦散落一地。
信纸边缘绣着赤蝎尾针纹样,墨迹里混着南海特有的龙血树脂腥气。
沈昭阳的指节捏得发白,信上"子时焚仓"西个字被他掌心的温度烘出淡淡金粉。
这些金粉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竟与晌午打捞船缆绳结里发现的磷粉如出一辙。
"雕虫小技。"南宫璃忽然轻笑,指尖蘸着茶汤在黄花梨木几上画圈,"真要烧仓,何苦提前西个时辰送信?"她突然将茶汤泼向窗外,蹲在屋檐偷听的灰羽信鸽扑棱着栽进花丛。
陆掌柜擦着冷汗要去捉那信鸽,却被南宫璃拦下:"劳烦您把三号库房的陈年艾叶全搬出来——要最呛鼻的那批。"她转头看向正在检查毒镖的沈昭阳,"劳驾少主借两百斤硝石。"
戌时三刻,货仓东南角的通风口飘出浓白烟雾。
二十口青铜药炉在院中咕嘟作响,南宫璃指挥着药童将艾叶混着硝石粉填入特制香囊。
沈昭阳抱臂倚在廊柱旁,目光追着那抹月白身影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南宫姑娘就不怕真有人纵火?"苏九娘摇着孔雀翎扇从回廊转出,发间金步摇撞出西域铃音。
她红裙扫过的地方,几个正在搬运香囊的杂役突然踉跄着栽倒。
南宫璃头也不回地抛来一个香囊:"劳烦九娘把此物分给醉月楼的姑娘们。"香囊落地时散开呛人烟雾,苏九娘绣鞋尖上的毒蝎纹饰瞬间褪色,"今夜子时,我要全城都飘着青冥坊的艾香。"
亥时过半,云州城三十六条街巷同时升起青烟。
巡夜更夫被呛得涕泪横流,连蹲守在货仓屋顶的赤蝎探子都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
南宫璃站在观星台俯瞰全城,看着那些黑影在烟雾中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沈昭阳拎着个湿漉漉的黑衣人跃上观星台。"在货仓后巷鬼鬼祟祟..."他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抽搐着吐出黑血,掌心的赤蝎刺青竟开始片片剥落。
南宫璃蹲下身,菌丝从袖中钻入尸体耳廓:"不是赤蝎的人。"她挑起尸体腰间褪色的穗子,上面还沾着醉月楼特有的胭脂香,"劳烦九娘查查近日哪位贵客丢了随身玉佩。"
丑时的梆子敲到第二声,苏九娘捏着半块残破信笺闯入炼药房。
南宫璃正在烘烤的毒镖突然爆出蓝火,将信笺边角烧出个蝎尾形状的缺口。
"这字迹..."苏九娘的丹蔻指甲点在"焚"字最后一捺的勾挑处,"倒像是十年前教我写字的那个西席先生。"她突然将信笺凑近烛火,烧焦处隐约显出半枚凤凰尾翎的纹路。
苏九娘染着丹蔻的指尖在信笺上轻叩三下,醉月楼特有的西域甜香从她广袖中飘出。
南宫璃望着信笺焦痕里挣扎欲飞的凤凰尾翎,听见窗外更夫沙哑的吆喝声撕开浓雾,寅时的露水正顺着瓦当往下淌。
三日后,醉月楼天字号厢房。
鎏金博山炉腾起袅袅青烟,苏九娘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脚踝银铃随着琵琶声轻晃。
她将冰裂纹茶盏推给对面斗笠客:"都说西域'鬼画符'能通阴阳,先生可认得这个?"茶汤里浮着的信笺残片,凤凰尾翎在波纹中诡异地扭动成蝎尾。
斗笠客突然捏碎茶盏,混着血珠的茶汤在案几上蜿蜒成古怪符号:"这是赤蝎教的血书密令。"他沾血的手指在凤凰纹路上划出十字裂痕,"你们惹上的是'涅槃堂'——专给叛徒烙凤凰印的刑堂。"
同一时辰,御药司密档房。
裴无咎的紫铜手炉在青石砖上磕出清脆声响,十二架樟木柜在他身后投下交错阴影。
他抖开案卷的手突然顿住,松烟墨拓印的凤凰纹路与三日前苏九娘送来的信笺残片竟有七分相似。
烛火劈啪炸开灯花时,他看清案卷标注的"天启七年药王谷灭门案"。
戌时三刻,青冥坊议事厅的沙盘插满红蓝小旗。
南宫璃将三枚刻着凤凰纹的玉牌按在云州城舆图上:"醉月楼常客王员外、漕帮刘二当家、茶商马夫人。"她指尖划过玉牌边缘的蝎尾划痕,"裴大人查证这三人二十年前都在药王谷当过药童。"
沈昭阳的玄铁剑突然出鞘,剑风扫落南宫璃鬓边碎发,钉住窗外试图逃窜的信鸽。
他抽出鸽腿密信时,北境狼图腾扳指擦过南宫璃耳垂:"'货己装船,寅时三刻'——倒是会挑涨潮时辰。"
子夜的海风卷着咸腥扑进望潮崖,南宫璃趴在礁石后,改良过的夜视药粉让瞳孔泛着幽蓝。
她看着王员外那辆镶满南海珍珠的马车驶向码头,车辙印里渗出的淡青色液体,正是青冥坊特制的追踪药水。
"不对劲。"沈昭阳突然按住她肩膀,剑柄上的狼眼在月光下泛起血丝。
本该装满走私药材的乌篷船正在渗水,船头供奉的妈祖像眼角淌下猩红液体——那是遇险求救的暗号。
南宫璃的菌丝钻入潮湿沙地,片刻后卷回半片泡烂的账本。
她借着沈昭阳剑刃反光,看清"涅槃堂"三个字被鱼血描得狰狞:"中计了!
这是调虎离山..."话音未落,云州城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将半片夜空烧成凤凰尾翎的形状。
卯时初刻的青冥坊弥漫着焦苦味,二十口炼药炉淌着赤红铁水。
南宫璃蹲在废墟里扒拉出半截焦黑的凤凰木,树芯里嵌着的玄铁盒完好无损——昨夜消失的三枚玉牌正静静躺在盒中,每块背面都新刻着扭曲的蝎尾符号。
裴无咎的官靴碾过满地灰烬,突然踢到个闪着幽光的琉璃瓶。
瓶中蓝藻触须疯狂拍打瓶壁,竟组成个完整的凤凰图腾。
他转头看向正在查验玉牌的南宫璃,发现她嘴角噙着笑,指尖正从焦土里挑起一簇完好无损的雪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