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坊议事厅的冰裂纹窗棂透进细碎月光，南宫璃指尖叩在黄花梨木桌上，将苏九娘上月采购的玄铁锭推至烛火下。
玄铁表面细密的蜂蜡正缓缓析出星斑花粉，凝成半枚残缺的鞋印。
"三十两玄铁熔了七钱蜂蜡。"沈昭阳剑锋轻挑，星斑花粉在剑气里聚成完整官靴纹样，"御药司今年统共配发官靴二百双，其中带暗银云纹的......"
"二十七双。"裴无咎突然开口，腰间药王令碰在青瓷茶盏上叮当作响，"但三日前药库失窃，遗失官靴三双。"
铁战抱臂倚着雕花梁柱，玄铁令牌在掌心转出残影："昨夜破空镖的玄铁纯度九成八，只有北境矿脉能淬炼出这种成色。"他刻意加重"北境"二字，目光掠过沈昭阳腰间商盟玉佩。
南宫璃突然将改良雪魄草掷入茶汤，血色花瓣遇水疯长，瞬间裹住玄铁锭。
细密菌丝在金属表面游走，突然爆出几点幽蓝火星——正是魔教炼制蛊毒特有的磷火。
"三个月前剿灭的赤蝎堂。"苏九娘丹寇划过茶盏边缘，胭脂混着茶水在桌面画出毒蝎图案，"他们的炼药术最爱用雪魄草做引。"
陆掌柜的算盘声戛然而止，镶金玉珠滚到血色花瓣旁："上个月三十二家药铺进货单里，有七家突然增购雪魄草。"他掏出的账本被菌丝缠住，墨字在纸面扭曲成西域文字。
沈昭阳突然剑指东南："铁战，上个月北境商盟运往西域的货船，是不是在鹭江口遭遇过风浪？"
"沉了两船玄铁矿石。"铁战令牌重重拍在毒蝎图案上，"打捞队说看见过赤蝎纹的残旗。"
南宫璃指尖菌丝突然绷首，裹着星斑花粉在空中交织成东市地图。
当铺位置亮起红点，三条菌丝分别指向御药司、北境商船和青楼后巷。"九娘，上月初七你宴请的西域商人，腰间可佩着赤蝎铜牌？"
"何止。"苏九娘轻笑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将愈未愈的咬痕，"那蠢货醉酒后念叨什么'圣物归位'，可惜......"她指尖抚过伤痕，菌丝突然从伤口窜出，卷着半片赤蝎甲壳。
裴无咎猛地起身，药王令震得茶盏迸裂："御药司上月查获的禁药里，有二十坛掺着赤蝎毒液的百花酿！"
改良蜂蜡突然在桌面漫开涟漪，血色官靴纹样开始分解重组。
南宫璃突然按住沈昭阳执剑的手："蜂蜡记忆显示，玄铁镖在淬炼时接触过雪魄草汁——且是改良第三版的。"
沈昭阳反手握住她腕间伤口，凝血膏混着星斑花粉滴落："你上个月改良雪魄草时，除了我们五人......"
"只有养父进过炼药室。"南宫璃菌丝骤然收拢，将赤蝎甲壳绞成齑粉，"但他三日前去云州查账了。"
铁战突然甩出玄铁令牌，令牌表面浮起层冰霜："北境商船沉没那日，云州港的潮汐记录有问题。"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未愈的刀伤，"这是打捞时中的赤蝎弯刀——伤口溃烂速度比寻常毒刀快三倍。"
改良雪魄草突然在众人注视下结出毒果，南宫璃摘果掷入炭盆，火焰瞬间变成魔教祭坛特有的幽绿色。"有人在用改良药材反向炼制魔教禁药。"她碾碎炭灰中的赤蝎甲壳，"青冥坊所有药种都要重新筛查。"
"筛查需要时间。"陆掌柜的算盘珠突然全部崩断，"但药材博览会只剩七日......"
沈昭阳剑锋挑起断裂的算盘珠："铁战今夜就启程去云州港，我要知道沉船货物的真正买主。"他转向裴无咎时，剑穗扫落三枚药丸，"御药司那边，劳烦副使清查官靴失窃案时，特别留意雪魄草流向。"
"奴家倒想起件趣事。"苏九娘突然将染血的帕子覆在毒蝎图案上，"西域商人那晚醉酒后，曾摸出块刻着'陆'字的残玉当酒资......"
众人的目光突然聚向陆掌柜正在整理账本的手，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正系着枚残缺的羊脂玉扣。
南宫璃的菌丝悄无声息缠上账本边缘，墨字在月光下隐隐显出赤蝎纹路。
"筛查药材的事......"陆掌柜突然重重合上账本，金丝楠木封面在菌丝拉扯下裂开细缝，"老朽在药市还有些特殊门路。"
陆掌柜的算盘珠崩裂声未绝，镶金玉珠滚到南宫璃手边时己凝了层薄霜。
他拢着裂开的金丝楠木账本，袖口红绳在月光下沁出血丝般的暗纹，"老朽明日便去西市鬼街转转，听说'无面佛'最近收了三船暹罗血竭。"
沈昭阳的剑穗扫过陆掌柜腕间残玉，带起一缕腥甜药香："铁战走云州水路，陆掌柜走旱路如何？"剑锋忽转，挑开窗边垂落的青纱帐，露出檐角半片被蜂蜡黏住的赤蝎鳞甲。
"奴家正好缺对耳珰。"苏九娘丹寇轻弹，赤蝎鳞甲应声落入她掌中胭脂盒，"醉月楼今晚有批波斯客商，听说他们腰带扣里嵌着暹罗香膏。"她转身时石榴裙扫翻茶盏，菌丝缠住的赤蝎甲壳正巧跌进裴无咎的药囊。
寅时三刻，西市鬼街。
陆掌柜的千层底踏过青石板缝隙渗出的药渣，拐角处蹲着的侏儒突然抛来半截犀角。
那犀角内壁用蜂蜡封着张契纸，墨迹混着雪魄草汁显出北境商盟的暗纹。
"三天前，暹罗商队用二十车龙脑香换了三百斤玄铁砂。"侏儒的独眼在斗笠下闪着磷火，"买主戴着赤蝎铜面具，袖口沾着云州港特产的蓝藻。"
陆掌柜将金丝楠木账本压在契纸上，菌丝从裂缝中钻出裹住蓝藻残渣。
当血色纹路显出"青冥"二字时，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三枚淬毒的赤蝎镖钉在他方才站过的石墙上，镖尾系着的西域金铃正刻着醉月楼标记。
卯时初，醉月楼天字号房。
苏九娘赤足踩在波斯地毯的赤蝎纹上，指尖胭脂沿着客商颈侧血管游走："大人这暹罗香膏好生特别，倒像是掺了云州蓝藻？"她突然俯身咬开对方腰间的鎏金香囊，爆开的磷粉在纱帐间凝成半幅北境矿脉图。
客商暴起时袖中弯刀己现，刀刃却黏在苏九娘早用蜂蜡涂满床柱的菌丝网上。
染着赤蝎毒的刀锋割破纱帐，露出窗外裴无咎冷峻的面容——御药司的玄铁锁链正扣住三个在醉月楼后巷埋蛊毒的灰衣人。
辰时正，御药司地牢。
裴无咎的药王令擦过灰衣人耳后的赤蝎刺青，爆开的蛊虫被菌丝裹成琥珀："云州港的潮汐记录被人用蓝藻汁篡改过。"他将虫珀掷入炭盆，火焰窜起的瞬间映出墙上的水痕地图，"三个时辰后涨潮时，沉船位置的暗流会首冲青冥坊货仓。"
巳时二刻，云州港礁石滩。
铁战的玄铁令牌劈开第七个赤蝎杀手的弯刀，刀锋嵌入礁石时溅起的浪花里浮着蓝藻。
他抹了把胸口的溃烂刀伤，将淬毒的赤蝎旗塞进打捞船的缆绳结——旗面磷粉遇水凝成的路线图，正指向青冥坊最大的药材库。
未时三刻，青冥坊议事厅。
南宫璃指尖的菌丝在沙盘上交错穿梭，将云州潮汐图与醉月楼矿脉图叠合成赤蝎纹："陆掌柜查到的蓝藻，九娘诱出的矿图，裴大人审出的暗流..."她突然将改良雪魄草汁泼向沙盘，血色菌丝猛然缠住东南角的货仓模型。
沈昭阳剑尖挑起沙盘中沸腾的蓝藻液："三个时辰后涨潮，暗流裹挟的赤蝎蛊卵会污染货仓药材。"他忽然斩断窗边垂落的蛛丝，半只金铃铛跌落菌丝网，"但能在青冥坊布这种局的人..."
残阳如血时，南宫璃独自立在货仓顶层的观星台。
改良蜂蜡在琉璃瓦上漫开血色纹路，远处江潮声里混着西域金铃的轻响。
她突然旋身甩出袖中菌丝，裹住一支破窗而入的赤蝎镖——镖身淬的竟是改良第三版雪魄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