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撞上岸边青石时,南宫璃袖中滚出三枚解毒丸。
她将药丸按进沈昭阳掌心时,瞥见他腕间赤金图腾正往北境方向延伸出细如蛛丝的血线。
"楚家商盟竟敢豢养雪鳞蛟。"沈昭阳碾碎掌中药丸,琥珀色药雾笼住众人口鼻,"这些畜生离了雪山寒潭活不过三日,定是有人用冰魄蛇莲续命。"
南宫璃弯腰拨开岸边的苔藓,指尖捏起一撮红褐色土壤:"楚云裳偷换的赤莲蛊里掺了朱砂,反倒给我们指了路——看这土中铁线蕨孢子,咱们要找的龙骨藤,必在东南方背阴的溶洞。"
铁战的重刀在晨雾中划出银弧,斩断拦路的藤蔓。
沈昭阳望着南宫璃发间晃动的药玉步摇,那坠子正随着她蹲身查看腐殖土的动作,在枯叶堆里映出点点磷光。
"南宫姑娘怎知龙骨藤嗜食蝙蝠粪?"他屈指弹开差点扑到南宫璃颈侧的毒蛾。
"在我们老家,这叫硝化反应。"南宫璃用翡翠药杵挑起团黑黢黢的鸟粪,腐殖质里立刻腾起淡青色烟雾,"您瞧这烟往西南飘,说明......"
话音未落,楚云裳绣着金线的裙角从二十丈外的树影里闪过。
铁战刚要追,却被南宫璃扯住刀柄:"让她跟,正好借她的胭脂香找路。"
正午阳光刺破林间瘴气时,众人在断崖边发现串琉璃药铃。
沈昭阳用银针挑起铃铛里蜷缩的蛊虫,脸色骤变:"这是楚家探路的噬心蛊,怎会系在往生结上?"
南宫璃突然攥紧腰间香囊——本该指向东南的罗盘针,此刻正对着楚云裳消失的西北方疯狂震颤。
她蹲下身扒开松针,露出底下新鲜的鹿血:"我们中计了,这些标记......"
轰隆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铁战的重刀刚插入岩缝,整片山崖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碗口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叶片边缘泛着幽蓝毒光,分明是早该绝迹的鬼面萝。
"退后!"沈昭阳袖中飞出十二枚金针,在众人头顶结成药阵。
南宫璃却迎着毒藤冲去,药杵精准戳进藤蔓关节处的紫斑:"这不是鬼面萝,是被人喂了蛊毒的常春藤!"
铁战的刀风扫落大片毒叶,却在劈开岩石时露出底下的青铜机关。
南宫璃瞳孔骤缩——那齿轮纹路竟与画舫漩涡中的囚笼如出一辙。
沈昭阳腕间图腾突然灼烫如烙铁,赤金光晕里浮现出雪山轮廓。
"小心!"南宫璃扯住沈昭阳的刹那,三支淬毒弩箭擦着他耳畔钉入树干。
铁战挥刀斩断暗器尾羽,露出箭簇上凝结的冰晶:"北境寒毒?"
密林深处传来楚云裳的笑声,惊起群鸦如墨。
南宫璃将解毒粉撒向空中,药雾竟在半空凝成霜花:"她把寒毒融进瘴气了!
沈少主,借你药阵一用!"
沈昭阳的金针阵突然倒转,南宫璃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阵眼。
赤红药雾与金针碰撞出细碎火花,竟在众人周围烧出个琉璃般的防护罩。
铁战趁机劈开藤蔓,露出掩在青苔下的石碑。
"这是......"沈昭阳用袖摆擦去碑文浮尘,"前朝御药司的封魔印?"
南宫璃的药杵突然发出蜂鸣,翡翠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
她猛地将药杵插入碑文凹槽,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塌陷,腐殖质里翻涌出腥臭的泥浆。
"抓紧!"铁战将重刀横贯岩缝,沈昭阳的金针在坠落中织成网兜。
南宫璃在失重瞬间扯下药玉步摇,坠子里的磷粉遇风即燃,照亮了深渊底部密密麻麻的青铜笼——每个笼门都挂着褪色的楚家商旗。
当南宫璃的绣鞋触到潮湿的岩壁时,她听见头顶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沈昭阳腕间图腾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缕混着松油味的炊烟,从某个被藤蔓遮蔽的洞口袅袅升起。
深渊底部的青铜笼在磷火中泛着青苔的霉斑,南宫璃的绣鞋刚沾上岩壁湿泥,头顶忽然传来积雪簌簌滑落的声响。
沈昭阳腕间熄灭的赤金图腾突然泛起潮意——混着松油味的炊烟竟凝成细线,缠绕着穿透层层藤蔓。
"当心!"铁战的重刀横在南宫璃身前,斩断半截坠落的冰棱。
碎冰里裹着片枯松针,针尖沾着新鲜的麂子血。
密林深处传来踏雪声,南宫璃的罗盘针突然打转。
沈昭阳的金针悬在她发间半寸,针尖指向西北方摇曳的火把光。
来人裹着硝过的狼皮袄,腰间皮囊鼓着可疑的凸起,猎弓上缠着浸过药油的麻绳。
"外乡人莫碰那些铁笼子。"浓重的北境口音砸在岩壁上,张猎户布满冻疮的手指捏着团黑糊糊的膏药,"三日前有人往这山坳里运了三十车芒硝,说是要腌渍野味。"
南宫璃指尖沾了点笼门铁锈,凑近鼻尖时瞳孔微缩:"不是锈迹,是朱砂混着蝙蝠血。"她突然扯下腰间香囊,倒出几粒被胭脂浸透的决明子——楚云裳消失前撞翻的药匣里,分明飘着同样的甜腻气息。
沈昭阳的金针擦着张猎户耳畔钉入岩缝,针尾缀着的药玉坠子映出对方瞳孔:"猎户怎会识得御药司的封魔印?"
"俺爹给楚家商队当了二十年向导。"张猎户从狼皮袄里掏出半块铜牌,牌面刻着被划烂的楚家徽记,"去年开春,楚家三小姐的马车碾过猎户的捕兽夹,反倒要我们赔二十两银钱。"
铁战突然用刀尖挑起张猎户的皮靴底——靴纹里卡着几粒蓝荧荧的虫卵,正是楚云裳豢养的噬心蛊。
南宫璃的药杵猛地戳进岩壁裂缝,翡翠裂纹里渗出腥臭黏液:"这些蛊虫吃过冰魄蛇莲,难怪能操纵常春藤。"
张猎户的猎刀突然劈向众人头顶,斩断根垂落的藤蔓。
藤心淌出的却不是汁液,而是泛着冰碴的暗红血浆。"西北方五里有个蛇打滚的泥塘。"他往刀锋抹了把雄黄粉,"但你们找的药材,该是东南方崖柏上结霜的鬼灯笼。"
南宫璃腕间的药玉镯突然发烫,她想起坠崖前腐殖土里新翻的鹿血——那血迹延伸的方向,分明与张猎户说的泥塘背道而驰。
沈昭阳腕间图腾突然刺出金线,在虚空勾勒出雪山与深谷交错的地形图。
"前辈可曾见过背生六翼的寒蝉?"南宫璃突然将药杵抵在张猎户喉间,杵尖沾着刚从铁笼刮下的绿锈,"能操控鬼面萝的蛊虫,须得用百年蝉蜕做药引。"
张猎户的猎弓咔嗒弹开暗格,掉出半片冰晶般的蝉翼:"楚家商队七日前押送的货箱里,飘出过带着松脂味的寒气。"他布满裂口的指腹搓了搓蝉翼边缘,"这东西爱往月光照不到的阴沟钻,但若是混着人血......"
话音未落,楚云裳的琉璃药铃从众人头顶的冰缝里滚落。
南宫璃的药玉步摇突然炸开,磷粉在寒风里烧出个歪扭的箭头,正指向东南方渐暗的天际。
铁战的重刀劈开结冰的藤网,露出后面被积雪掩埋的兽径。
"这雪下得蹊跷。"沈昭阳的金针在雪地里排成星斗状,针尾凝着的霜花竟开出赤红纹路,"有人催动了冰魄阵。"
张猎户突然解下狼皮袄抛向空中,硝过的毛皮遇风即燃,蹿起的火苗里跳出几只蓝眼雪貂。
这些小兽尖啸着扑向东南方,利爪撕开的雪幕后面,隐约现出个挂满冰棱的山洞口。
"跟着貂儿走,莫碰洞壁的霜花。"老猎户往掌心呵着热气,皮靴踩过雪地时发出碎冰碾磨的咯吱声,"二十年前御药司埋药人的坑......"
南宫璃突然踉跄着抓住沈昭阳的衣袖,她发间的药玉簪子不知何时裂开道细缝,正往外渗着朱砂色的雾气。
铁战的重刀猛地插进冰面,刀身映出洞顶倒垂的冰锥——那些晶莹剔透的尖刺里,竟冻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尸骸。
沈昭阳腕间的图腾突然灼出焦糊味,金线沿着冰面疯长成荆棘图案。
当第一缕月光斜照进山洞时,众人听见积雪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