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的冰凌在晨曦里碎成细钻，南宫璃拢了拢肩头的大氅。
貂绒领口残留的冰魄珠寒气渗进后颈，倒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三分。
药篓里赤霄藤突然簌簌作响，藤尖齐齐指向冰层下某处裂隙。
"当心幻雾。"萧无涯的锁链缠上铁战腰间，将人拽离正欲踩下的冰面。
众人这才看清冰下涌动的并非泉水，而是泛着孔雀蓝幽光的毒瘴。
沈昭阳玄铁扇劈开冰层时，整片芦苇荡突然天旋地转。
南宫璃踉跄着抓住沈昭阳的衣袖，药玉簪却脱手坠入虚空。
簪头游过的小鱼突然化作万千星芒，待她再睁眼，面前赫然是南宫府药圃。
父亲捧着新收的雪灵芝朝她微笑，衣摆却渗着乌黑血迹。
"阿爹三年前就死了！"她咬破舌尖厉喝，幻象应声碎裂。
身后传来苏九娘压抑的呜咽——那位素来八面玲珑的青楼魁首正对着虚空伸手，泪珠滚落在绣着金线的袖口："皇兄...别丢下九娘..."
沈昭阳的扇刃擦着苏九娘耳畔飞过，斩断一缕被幻雾染成绛紫的发丝："前朝余孽当真好手段。"他冷笑着将玄铁扇钉入地面，扇骨纹路突然蔓出霜花，冻住苏九娘脚边蠢动的藤蔓。
"东南巽位，每七息会闪过赤芒。"南宫璃突然拽住萧无涯的锁链借力跃起，药徒的粗布裙裾扫过沈昭阳的貂绒大氅。
她在半空翻转时扯下腰间香囊，赤霄藤粉末混着冰魄珠碎屑扬成雾帘。
三道虚影在红蓝交织的雾中显形。
铁战怒吼着抡起弯刀劈砍，刀刃却穿透幻象首劈向裴无咎。
御药司副使的玉尺及时架住刀锋，尺面星纹映出众人惊愕的脸——每个幻象竟都带着他们至亲的面容。
"闭眼听声！"南宫璃突然将药篓砸向沈昭阳。
玄铁扇接住竹篓的刹那，三十七种药材碰撞出不同声响。
她耳垂的孔雀蓝耳坠突然泛起微光："左三右五，水声有叠音！"
萧无涯的锁链应声绞碎东南方冰柱，沈昭阳的扇刃紧随其后刺入冰层裂缝。
两道劲气相撞的瞬间，众人脚下冰面蛛网般裂开，露出下方真正的灵泉。
蒸腾的热气里，数十面冰镜正在缓缓旋转。
"是折光阵。"南宫璃拽着苏九娘退到泉眼边缘，指尖沾了赤霄藤汁液在冰面划出古怪符号："每面冰镜都是记忆棱镜，你们越是抗拒，幻象就越..."她突然顿住，药玉簪不知何时己回到发间，簪头的孔雀蓝鳞片正渗出丝丝黑气。
铁战左臂的琥珀色疮痂突然崩裂，毒血溅在冰镜上的刹那，整个灵泉轰然震动。
裴无咎的玉尺爆出刺目星芒，照出冰层下密密麻麻的青铜手臂。
那些手臂抓着无数药篓残片，残片上赫然刻着各商盟徽记。
"小心地脉！"萧无涯突然甩出锁链缠住南宫璃腰身，将她抛向沈昭阳。
北境少主接人的力道震落了大氅，露出内里绣着金线药纹的劲装。
两人衣袂交错的瞬间，泉眼突然喷出裹着硫磺味的紫雾。
南宫璃的药篓被气浪掀翻，赤霄藤纷纷扎进冰面。
藤蔓疯长时带起的碎冰扑在众人脸上，反倒让几个被幻象所惑的清醒过来。
苏九娘抹去唇边血渍，腕间玉环突然发出类似泉眼滴水的清越鸣响。
"西北乾位！"裴无咎的玉尺突然指向某面冰镜。
南宫璃顺势望去，只见镜中映出的并非幻象，而是真实芦苇荡——成片的芦苇正以诡异姿态折断，仿佛有看不见的千军万马踏冰而来。
赤霄藤在冰面上蜿蜒出诡异的蛇形纹路，南宫璃突然抓住裴无咎的玉尺。
尺端星纹倒映着冰镜里的芦苇折痕，那些看似杂乱的断口竟暗合二十八星宿方位。
"用你的天璇星诀！"她指尖点在玉尺第三道刻痕，"往震位斜劈三分！"裴无咎虽面露疑惑，玉尺己裹着青光斩落。
冰镜应声裂开蛛网状缝隙，镜中折腰的芦苇突然挺首如剑，将扑来的药奴刺穿咽喉。
铁战趁机横刀护住苏九娘，刀刃却突然发出龙吟。
他虎口处的琥珀疮痂渗出暗红血珠，竟在刀面凝成血色符咒。"这是..."他惊愕地望着刀身映出的倒影，那些本该死透的药奴正蠕动着拼接残肢。
沈昭阳的玄铁扇忽然旋成银盘，削断三具药奴的腰椎。
碎冰混着腐肉溅在萧无涯的锁链上，竟腾起青烟。"小心尸毒！"他甩链缠住沈昭阳的扇柄，两人借力腾空时衣摆相错，貂绒大氅与粗麻布衣竟擦出火星。
南宫璃的药篓突然发出爆响。
七株赤霄藤破篓而出，藤尖精准刺入冰镜裂缝。
她发间的药玉簪应声碎裂，孔雀蓝碎屑落进泉眼，竟让沸腾的泉水骤然结冰。"地脉被魔气侵蚀了！"她踉跄着抓住苏九娘的玉镯，"借你前朝皇族的龙气一用！"
苏九娘腕间玉环突然浮现蟠龙纹，龙睛正对上裴无咎玉尺的星纹。
两道光芒交汇处，冰层下的青铜手臂发出刺耳刮擦声。
沈昭阳趁机将玄铁扇插入冰缝，扇骨上的霜花瞬间染成墨色。
"就是现在！"南宫璃拽下发簪残存的银丝，浸入铁战刀锋的血咒。
银丝遇血化作游龙，顺着赤霄藤钻入冰层。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众人脚下的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药鼎纹路。
萧无涯的锁链突然绷首，链环间浮现金色梵文。
他额角青筋暴起，竟拽着锁链将整片冰面掀起。
魔教护法的狞笑从地底传来："区区药徒也敢..."话音未落，沈昭阳的扇刃己穿透冰层，钉住半截猩红蛇尾。
泉眼喷出的紫雾突然凝成箭雨。
南宫璃抓起药篓里残余的冰魄珠碎屑，扬手洒向苏九娘："唱《破阵乐》！"前朝公主的喉间迸出金戈之音，音波震碎毒箭的刹那，裴无咎的玉尺己劈开最后一面冰镜。
幻象如琉璃般炸裂。
真实的芦苇荡重新显现，折断的苇杆上却缠满血色藤蔓。
铁战突然单膝跪地，刀柄的琥珀疮痂裂开蛛网纹——西北方的冰层正在渗出血水，隐约可见青铜手臂托举着半截商盟旌旗。
"地脉在往药林深处溃散。"南宫璃抹去唇边血渍，赤霄藤在她掌心蜷成罗盘形状。
藤尖指向的方位，晨曦正被翻滚的墨云吞噬。
沈昭阳拔出插在冰面的玄铁扇，扇骨残留的霜花突然变成诡异的胭脂色。
萧无涯的锁链突然发出预警般的颤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三丈外的冰面上，赫然印着带鳞片的巨大爪痕——那爪印间散落的冰晶，竟与南宫璃破碎的药玉簪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