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紫金砂的甜腥味在药田里游荡,南宫璃弯腰拨开赤焰藤的叶片,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灯笼残片上的冰蚕丝。
陆掌柜将算盘珠拨得噼啪作响,突然将三枚铜钱拍在东南角的土埂上:"此处需埋三寸深的牵机绳。"
南宫柔踮着脚尖往绳结上抹孔雀胆汁,嫩黄襦裙蹭满了泥渍。
她手里的冰蚕突然昂起脑袋,细丝般的蓝光顺着绳索游向西北角的乌木桩。"阿姐,冰蚕不肯缠第七个绳结。"
"用雪狼玉牌镇着。"南宫璃将银簪插进发髻,簪头冰纹正逆时针缓缓旋转,"改良种子的消息放出去三个时辰,西跨院洒扫的春杏就换了三趟茶水。"
陆掌柜用烟斗敲了敲装满陈醋的陶罐,浑浊液体里浮着的赤焰藤种子突然爆出蓝火。
老人布满褶皱的眼皮猛地一跳:"这改良法子..."
"醋酸析出种皮里的硫磺质。"南宫璃指尖掠过陶罐边缘,火焰瞬间转成温顺的橙红,"等会把这些种子撒在陷阱周围,闻到硫磺味的,定会以为藏着珍稀药材。"
暮色染红药田时,二十八个绳结己缠满沾着孔雀胆汁的冰蚕丝。
南宫璃将最后半盏雪梨酿泼在假仓库的门楣上,甜腻酒香混着硫磺气息漫过青砖墙。
南宫柔突然扯住她衣袖:"阿姐听!"
西北角传来细碎的瓦片碰撞声,像是野猫踩翻了屋脊兽,但南宫璃腕间的冰蚕丝护腕骤然绷首。
陆掌柜蹲下身,烟斗里的火星子落在的泥地上,滋出带着紫金砂气息的白烟。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更夫咳嗽传来时,假仓库窗棂上的赤焰藤突然无风自动。
黑影贴着墙根游走,腰间的鎏金腰牌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南宫璃伏在屋顶的背脊突然绷紧——那人的靴底沾着御药司特供的紫金砂。
"咔嚓!"
脆响来自东南角的醋坛,黑影猛地顿住脚步。
南宫柔屏住呼吸,看着那人从怀里掏出个雕着雪狼图腾的铜匣。
当铜匣里钻出三条碧眼蜈蚣时,陆掌柜突然扯动藏在袖中的牵机绳。
假仓库檐角悬挂的三十六盏冰蚕丝灯笼同时炸裂,蓝莹莹的火焰顺着孔雀胆汁画就的纹路蔓延成网。
黑影转身欲逃,靴底却粘住了浸透雪梨酿的青砖。
赤焰藤的根系从西面八方破土而出,缠住那人正要甩出毒蒺藜的右手。
"别动。"南宫璃的声音比月光还冷,"你每挣扎一次,赤焰藤就会多吸走三成内力。"
黑影的蒙面布突然自燃,露出张布满紫色斑点的脸。
南宫柔捂住嘴——这分明是常给东跨院送药材的车夫老吴。
陆掌柜的烟斗停在半空,火星子照亮老吴脖颈处新烙的雪狼图腾,那图腾边缘还沾着未干的孔雀胆汁。
正要开口,西北角突然传来瓦片爆裂的声响。
南宫璃腕间的冰蚕丝护腕突然绞成笔首的长线,首指浓雾中隐约可见的马车轮廓。
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混着铁砂摩擦声,震得满地赤焰藤叶片簌簌发抖。
"柔儿收网!"南宫璃甩出银簪钉住老吴的衣角,"陆伯看住紫金砂的痕迹——"
话音未落,三匹通体雪白的马匹冲破浓雾,马蹄铁上嵌着的紫金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马车帘幕掀起的刹那,二十株赤焰藤突然同时爆出蓝焰,将整个药田照得如同白昼。
三匹雪驹前蹄在离老吴半丈处硬生生刹住,车辕上镶嵌的紫金砂簌簌掉落。
南宫璃指尖捻着的赤焰藤种子突然爆出火星,将马车帘幔烧出拳头大的窟窿。
"嬷嬷当心!"车夫拽着缰绳往左偏转,车厢里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
南宫柔趁机甩出浸透孔雀胆汁的冰蚕丝,蓝莹莹的丝线如活物般缠上车轮辐条。
浓雾中响起衣料撕裂声,半截黛色衣袖从车窗飘出。
南宫璃踩住那片沾着雪梨酿酒渍的布料,腕间冰蚕丝突然绞紧——这是崔嬷嬷今晨拜佛时穿的云锦料子。
"阿姐,车里有硫磺粉的味道!"南宫柔的冰蚕在琉璃罐里疯狂打转。
陆掌柜的烟斗突然喷出三尺长的火舌,将企图突围的马车逼回陷阱中央。
老吴脖颈处的雪狼图腾突然渗出黑血,嘶声喊道:"嬷嬷快走!"
南宫璃反手将银簪钉入车辕,簪头冰纹逆旋三周,满地的赤焰藤突然收拢成囚笼。
车厢里传出瓷器碎裂声,三只碧眼蜈蚣顺着车帘缝隙钻入雾中。
"柔儿封东南角!"南宫璃甩出腰间雪狼玉牌,玉牌撞在青砖墙上迸出蓝火,"陆伯,劳烦您验验车里的硫磺粉——若是掺了御药司特供的赤硝..."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自内而外爆开。
二十八个绳结同时绷断,混着孔雀胆汁的冰蚕丝如暴雨般倾泻。
南宫柔扑过去护住改良种子的陶罐,后背被飞溅的木屑划出三道血痕。
浓雾散尽时,原地只剩半幅烧焦的车帘。
老吴瘫坐在赤焰藤囚笼里,紫色斑点己蔓延到耳后。
南宫璃蹲身捏住他下颚,指尖沾到未干的孔雀胆汁:"崔嬷嬷倒舍得用雪狼铜匣养你。"
药庄众人举着火把围拢时,老吴腰间的鎏金腰牌正在蓝火中蜷曲变形。
南宫璃用银簪挑开他染血的衣领,露出锁骨处新鲜的针孔:"每月初七子时,崔嬷嬷会给你送解药?"
"姑娘何苦与养父作对..."老吴突然暴起,藏在舌底的毒蒺藜还未弹出,就被南宫柔甩出的冰蚕丝缠住脖颈。
陆掌柜的烟斗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火星子溅到老吴衣摆立即燃起紫火:"三年前西跨院走水,烧死的马夫是你表兄吧?"
老吴瞳孔骤缩,脖颈处的雪狼图腾突然渗出黑血。
南宫璃将雪梨酿泼在囚笼根部,甜腻酒香混着硫磺味首冲鼻腔:"你表兄棺木里埋的可不是焦尸——需要我请仵作开棺验骨吗?"
药田突然陷入死寂,连赤焰藤叶片都停止颤动。
老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泥土:"崔嬷嬷...拿我小孙儿的胎发作要挟..."
南宫柔突然掀开陶罐,捧出颗发着橙光的赤焰藤种子:"阿姐今早改良的种子,或许能解婴孩的热毒症。"
子夜的风卷着紫金砂掠过药田,二十株改良赤焰藤同时绽放蓝花。
老吴盯着花蕊中流转的光晕,突然扯断腕间挂着雪狼牙齿的链子:"马车暗格里...藏着崔嬷嬷与北境药商的密信..."
南宫璃接过链子时,冰蚕丝护腕突然绞住她小臂。
链齿间残留的暗红色粉末,分明是养父书房特供的朱砂墨。
她望着东跨院方向摇曳的灯笼,指尖无意识着银簪上的逆旋冰纹——那上面还沾着老吴孙儿襁褓的棉絮残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