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炭火噼啪炸开火星时,林夏的指甲正掐进沈木腕间跳动的血脉。
她借着整理碎发的动作,指尖在男人掌心迅速勾画西域文字——那截银链上的"囚"字在烛光里泛着诡异青光,恰是苗疆毒经里记载的噬心蛊纹样。
"赵伯。"沈木突然转身将剑鞘抵在老管家膝弯,"三更天换值的马夫,此刻该在冰窖第二层搬酒坛吧?"
老管家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林夏瞥见窗外掠过的灰影,那是她提前让养女用糖糕引来的野猫群。
猫爪踏碎檐角薄冰的脆响里,她故意抬高声音:"上月十五城西血土,倒比往年多掺了三分朱砂。"
神秘人袖口猛地颤动,菩提香里突然溢出浓重的腥气。
沈木剑尖挑起案头红泥拓片,正对着窗外透进的月光。
那抹血色里裹着的金粉,赫然是裴玉前日簪子上掉落的缠枝花纹。
"侯爷明鉴!"赵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的半块玉蝉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冷光,"这是裴夫人赏给老奴的封口费,说是从乱葬岗......"
话未说完,神秘人突然暴起。
林夏早有预料般扯开腰间香囊,西域蛊虫遇着生石灰粉,顿时在银链上蜷缩成团。
沈木的剑锋精准挑开那人蒙面黑巾,露出张布满暗红纹路的脸——正是三年前本该溺死在冰湖的裴氏表兄裴元庆。
"难怪每次冰面裂痕都像蚯蚓钻土。"林夏突然轻笑,指尖捏着从养女衣襟找到的冰晶。
那些晶片在烛火下折射出暗红纹路,与裴元庆脸上的蛊纹如出一辙。
晨光初现时,侯府正厅己摆满证物。
林夏将浸过药水的丝帛铺在青石地上,昨夜冰湖暗道图竟与裴元庆靴底红泥拓印完全重合。
沈木用剑鞘挑起染血的襁褓残片,当众抖落出半枚玉蝉。
"这信物本该随我娘亲入土。"林夏突然扯开衣领,脖颈处狰狞的疤痕在晨曦里泛着冷光,"裴夫人当年派人掘坟时,可曾想到会留下这枚蝉鸣?"
裴氏踉跄后退撞翻烛台,火苗舔上她袖口金线绣的莲花。
沈母突然用龙头杖敲碎青瓷花瓶,取出里面藏了十五年的婚书:"当年你送来这染血的庚帖时,老身就该想到——能仿出知夏娘亲笔迹的,唯有你这个陪嫁丫鬟!"
裴玉突然尖叫着扑向林夏,却被沈木用剑鞘压住咽喉。
她发间突然掉出个银铃铛,里头滚出的蛊虫正与裴元庆腕间银链产生共鸣。
林夏捡起铃铛轻笑:"姐姐可知西域情人蛊最忌蔷薇香?
你昨日偏要折我院里那枝......"
话未说完,裴元庆突然口吐黑血。
林夏早有预料般扯下厅中幔帐扬手一抖,数十封密信如雪片纷飞。
最上面那封盖着莲花印鉴的信笺里,赫然夹着张泛黄的舆图——城西乱葬岗某处,朱砂标记的正是裴氏陪嫁庄子的地窖。
"诸君不妨闻闻这个。"林夏突然将火折子扔进铜盆,混着西域香料的血土遇热竟散发出檀香味。
沈木剑尖挑起裴氏腰间香囊掷入火中,两种香气在空中相撞,炸开刺目蓝焰。
老管家突然领着七八个粗使婆子抬进口樟木箱,掀开竟是满箱冰封的账册。
最上面那本浸透血渍的册子里,裴元庆三年前与胡商交易的记录清晰可见——那些西域蛊虫的价码,正好与裴玉嫁妆单子上的珍珠数目分毫不差。
"母亲可还记得这方帕子?"沈木突然从怀中取出块绣着并蒂莲的丝绢。
沈母接过细看,突然老泪纵横——帕角暗纹里竟藏着先侯夫人独创的针法,正是当年林夏生母手把手教给裴氏的绝技。
裴氏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金丝绣鞋狠狠碾碎满地冰晶:"你们以为这就赢了?"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刺破掌心,鲜血滴在青砖上竟开始诡异地蠕动,"这侯府地底下埋着的......"
梆子声恰在此时穿透晨雾,沈木的剑锋突然转向厅外某处阴影。
林夏瞥见养女裙角在月洞门后一闪而过,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满堂烛火无风自动,将裴氏扭曲的面容映在十二扇雕花屏风上,恍若群魔乱舞。
青砖上蜿蜒的血迹突然发出嘶嘶声响,沈木剑尖挑起火折子掷向裴氏脚边。
蓝焰腾起的瞬间,林夏的绣鞋精准踩住某块松动的地砖——昨夜冰窖暗道图早被她刻在袖中银簪上。
"来人!"沈木的剑鞘重重敲在黄杨木桌案,震得茶盏里漂浮的冰晶簌簌作响,"把这两个毒妇押去祠堂,待我禀明宗族......"
"侯爷且慢。"林夏突然拦住要上前的家丁,指尖捏着片染血的碎瓷。
那是方才沈母摔碎的花瓶残片,此刻映着裴玉扭曲的脸:"姐姐颈后的红痣,倒与三年前城隍庙纵火案的女尸分毫不差。"
裴玉闻言突然发狂似的撕扯衣领,露出片暗红胎记。
几个年长的婆子顿时惊呼出声——那形状恰似当年被裴氏杖毙的陪嫁丫鬟后背的烙印。
沈木的剑锋不知何时己抵在裴元庆咽喉,腕间银链随着他动作发出细碎声响:"押送途中若有人劫囚......"话未说完,林夏忽然将浸过药水的丝帕覆在他剑刃上,寒铁竟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卯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晨雾时,裴氏母女己被褪去华服。
林夏亲手将她们发间珠翠掷进铜盆,看着沈木将火折子扔进盆中。
跳动的火光里,裴玉腕间突然浮现的莲花刺青让几个老仆惊呼出声——那分明是己故胡商首领侍妾的标记。
"劳烦赵伯送二位出城。"林夏将染着蔷薇香的帕子塞进裴氏衣襟,状似整理衣领时轻声道:"您当年埋在梧桐树下的檀木盒,如今可还装着那对染血的银镯?"
裴氏瞳孔骤缩的瞬间,沈木己示意侍卫将人拖出正厅。
林夏望着地上蜿蜒的水痕——那是融化的冰晶混着裴元庆吐出的黑血,在青砖上画出诡异的西域图腾。
日头升到檐角时,沈母颤抖着手将鎏金凤钗别进林夏发间。
老管家带着全府仆役跪在阶前,最前排的粗使婆子突然举起个陶罐:"当年夫人产房打碎的药罐,老奴悄悄留了这些渣滓......"
林夏用银簪挑起些许药渣,突然轻笑出声:"难怪姐姐总说闻不得麝香。"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沈木的剑鞘,带起阵裹着药香的微风。
沈木忽然握住她整理鬓发的手,冰凉的玉扳指擦过她腕间旧疤。
"侯爷该换剑穗了。"林夏抽回手时,指尖勾断了沈木腰间褪色的流苏。
沈母见状连忙递来装着金丝线的锦盒,盒底暗格里的半块玉佩却让林夏指尖微颤——与她襁褓残片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申时的阳光斜照在祠堂匾额上时,林夏正将三炷香插入青铜炉。
烟雾缭绕中,她忽然用簪尖挑开供桌下某块松动的青砖。
藏在里面的油纸包沾满蛛网,展开竟是裴氏当年的卖身契——角落处鲜红的莲花指印旁,赫然印着先侯夫人的私章。
暮色西合时分,沈木将冰镇酸梅汤递到林夏手边时,忽然瞥见她袖口渗出的血痕。
昨日被银链划破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青紫,林夏却笑着将染血的纱布扔进炭盆:"侯爷可闻到蔷薇香了?"
梆子敲过二更时,巡夜的家丁发现后门石阶上有串湿漉漉的脚印。
林夏蹲下身细看,突然用银簪挑起片半融的冰晶——月光下,那抹暗红竟与裴元庆脸上的蛊纹如出一辙。
三日后城郊破庙。
裴玉颤抖的手刚碰到供桌上的冷馒头,忽听得梁上传来银铃轻响。
裴氏正要扯过稻草遮掩,却见月光将某道黑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人的斗篷边缘绣着圈暗纹,细看竟似西域文字书写的"囚"字。
林夏此刻正在侯府暖阁描摹那半块玉佩的纹样,忽听得窗外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她推开雕花木窗的刹那,沾着夜露的油纸包啪地落在案头。
展开是半截染血的银链,断裂处残留的冰晶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沈木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时,林夏迅速将银链浸入药汤。
浮起的油花在烛光下拼成朵莲花形状,恰与那日铜盆里烧化的珠翠灰烬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