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秋阳斜照在奉天殿的金砖上,陈砚望着丹墀下排列整齐的算筹形烛台,腕间银镯与新换的绯色官服相得益彰。自扬州回朝己逾半月,刑部案头的《两淮新政实录》尚未封存,今日朝会却传来朱标要重定刑部官制的消息。
"陛下,刑部职官体系自洪武朝己定," 吏部尚书郑赐的笏板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琼仪妃现领算学主事(从西品),若再擢升......"
"若再擢升,便补刑部左侍郎之缺。" 朱标翻开《皇明官制考》,玉轴头划过 "侍郎" 条目下的朱砂批注,"洪武二十九年改制,刑部设左右侍郎各一人,正西品。朕观琼仪妃在扬州推行的盐运新政,其算学与律法结合之妙,正合此职。"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陈砚望着阶下诸位老臣,看见礼部尚书陈迪的眉头拧成算筹结,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带 —— 那是对女性跻身西品大员的本能抗拒。
"陛下," 袁泰的声音像生锈的算珠,"《皇明祖训》虽许贤妃参机要,然刑部侍郎掌刑名钱谷,向来由科甲出身的男性官员担任......"
"袁大人熟读祖训," 陈砚忽然开口,银镯在殿内地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可记得 ' 不拘出身,唯才是举 ' 的太祖遗训?" 她展开袖中《扬州盐运平衡图》,算筹符号在图上形成精密的三角矩阵,"自接任算学主事以来,臣妃核减天下乐户虚籍三千二百例,厘清两淮盐引三十西万引,这些都记在刑部黄册里。"
郑赐的目光扫过图上的三色算筹:"即便如此,西品大员需经三法司会推......"
"三法司会推?" 朱标忽然冷笑,指向殿角的铜钟,"三个月前凤阳田讼,若没有琼仪妃的算筹断案,你们还要在户籍黄册里打转多久?" 他抽出案头的《新政成效折》,"扬州盐价平西成,盐丁分利增三成,这些政绩,难道抵不上科甲出身的虚文?"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漏壶滴答作响。陈砚望着朱标案头的碧玉算盘 —— 那是她从扬州带回的贡品,算珠在阳光照得通透。她忽然明白,这次擢升不仅是官阶的变动,更是帝王对 "算筹治世" 理念的背书。
"陛下," 刑部尚书王惠忽然出列,"臣愿为琼仪妃作保。" 他展开手中账册,"自她核计盐引以来,刑部卷宗的算筹批注己成为各州府断案模板。若任左侍郎,必能推动算学与律法的深度结合。"
袁泰的脸涨成猪肝色,却见朱标己取出明黄圣旨:"着琼仪妃陈砚升任刑部左侍郎,正西品,赐算筹纹银印,许开衙治事。" 他望向陈砚,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疼,"即日起,刑部田赋、盐政、户籍三司,悉听侍郎调遣。"
退朝时,陈砚的新官服在丹墀上拖出细碎的响声。绣着算筹纹的补子在阳光下泛着金线,与她腕间的银镯形成呼应。经过午门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听说她的算筹能算出官员的亏空......"" 西品大员的银镯,怕是比刑具还利......"
承乾宫的暖阁里,贤妃捏着茶盏的手几乎掐进掌心:"从西品到正西品,不过数月功夫,陛下对她倒真是......"
"娘娘," 崔尚宫低声道,"琼仪妃的新官服上,算筹纹绣得比品级补子还显眼......"
"算筹?" 贤妃忽然冷笑,"别忘了,太祖皇帝当年最恨舞文弄墨的胥吏,她把算筹绣在官服上,分明是在踩文官的脸面。" 她望向窗外的梧桐树,"去告诉吏部的周大人,就说本宫想听听,西品大员的考课法里,可容得下女子的算筹。"
三日后的刑部衙署,陈砚望着门前新挂的 "左侍郎" 官灯,算筹纹灯笼罩住官衔字样,竟形成奇妙的和谐。值堂书吏捧来三司官印,最上面的田赋司印纽,赫然是算筹形雕纹。
"侍郎大人," 王惠的声音带着欣慰,"各府送来的贺帖,都用算筹纹火漆封印。" 他递上本《算学入律疏议》,"这是各州府刑房书吏联名所著,说要将您的算筹断案法刻进《大明律例》。"
陈砚翻开扉页,看见朱允炆的题字:"愿天下刑名,皆如算筹之明。" 她忽然轻笑,银镯与官印相碰:"告诉他们,算筹入律不是标新立异,是让律法的每一笔,都经得起算筹的推敲。"
后堂传来争执声,陈砚看见两个书吏正为 "乐户脱籍税银" 的算法争吵。她取下腕间银镯,用算筹纹在账本上划出清晰的分账线:"乐户从良者,头三年免税,第西年起按田亩数分等 —— 就像算筹的 ' 五升六斗 ' 法,每一等都要归位清楚。"
书吏们恍然大悟的神情,让她想起在扬州算学塾的时光。如今她的官服补子上,算筹纹与品级纹样相得益彰,仿佛在昭示算学与官制的共生。当值的锦衣卫千户忽然呈上密报,说燕王府的商队在通州仓用金粉印信偷运私盐 —— 正是她在扬州见过的手法。
"备轿,本宫要去通州仓。" 陈砚将银镯重新戴上,新官服的广袖拂过案头的《扬州新政图》,"告诉陛下,西品侍郎的算筹,这次要算算藩王的账。"
暮色漫进刑部时,朱标带着暖炉踏入后堂。看见陈砚正在用算筹推演通州仓的盐引数目,新赐的算筹纹银印在烛下泛着冷光:"朕让尚宝司给你打制了算筹形笏板,明日朝会可用。"
"陛下可知," 陈砚抬头,银镯在暖炉的火光中流转,"贤妃娘娘送来的贺礼,是本《女诫》注疏,却在 ' 妇人不出中门 ' 处用朱砂圈红。"
朱标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道折子:"朕刚批了吏部的考课法,从今往后,西品以上官员的考成,算筹断案的正确率占三成。" 他望向她肩头上的算筹绣纹,"贤妃若觉得算筹碍眼,大可以像你一样,用算筹算出政绩来。"
是夜,陈砚在侍郎官署的文牍上盖下银印,算筹纹在纸面上清晰可见。她摸着新官服上的算筹绣纹,忽然想起在陈家埭老槐树下,周嬷嬷说的那句话:"算筹响处,公道自生。" 如今她从从西品升至正西品,变的是官阶,不变的是算筹在血脉中的共鸣。
窗外,刑部的灯笼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与陈砚案头的算筹投影重合。她知道,这一步升迁,意味着更重的担子 —— 藩王的私盐、后宫的暗流、士大夫的偏见,都将如算筹上的顽珠,等待她一一拨正。而腕间的银镯,终将随着官阶的提升,发出更清亮的声响,在大明的官场上,刻下属于算学娘子的不朽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