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砚如惊弓之鸟一般,准备像离弦之箭一样夺门而出时,突然间,一道明黄色的龙纹衣角如同闪电一般从他眼前闪过。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值房。
陈砚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朱标!只见朱标并未身着龙袍,而是一身玄色的常服,显得格外低调。然而,他腰间那螭纹玉佩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的主人的高贵身份。
尽管朱标身着常服,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无法掩盖的。在这潮湿的空气中,陈砚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从朱标衣袍上飘来的松香气息,这股香气与室内弥漫的墨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砚儿,不可冲动!” 朱标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在尾音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陈砚身形一顿,握着门闩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满是焦急与不甘:“陛下,秀娘她……” 话未说完,声音己染上哽咽。
“朕己知晓。” 朱标抬手示意,缓步上前。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汤碗、晕开墨痕的结案文书,最终落在那封密函上。烛光映得他眉眼深邃,眼底翻涌着和陈砚相似的愤怒,却被多年帝王修养压得波澜不惊。“但此刻贸然前往,于你、于案情都无益处。” 他看向陈砚因愤怒和悲伤而通红的双眼,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渍,语气缓和了些,“这暴雨如注,道路泥泞难行,强行赶路不仅危险,还可能打草惊蛇。你若有个闪失,让朕……” 他的声音陡然顿住,喉结滚动,将未尽之言咽回心底。
陈砚紧紧地咬住下唇,嘴唇都被咬破了,渗出一丝鲜血。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鲜血顺着指缝缓缓地流淌出来,滴落在信纸上,在信纸的边缘晕染出一个个细小的红点,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血花。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自责:“可秀娘的仇……她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那些人怎么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
秀娘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子啊,她曾经因为陈砚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勇气,可现在却……陈砚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秀娘,是她的过错。
“朕明白你的心情。” 朱标伸手轻轻按住陈砚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你我相识多年,何时见你如此失了分寸?”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肩头,“李秀娘为新政奔波,她的死朕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我们需从长计议,以更周全的方式查明真相。你忘了,越是心急,越容易踏入敌人设下的陷阱。”
朱标示意王顺退下,拉着陈砚在桌前坐下。他拿起案头的密函,借着烛光逐字逐句研读,修长的手指在 “寅时”“县衙后宅” 等字眼上轻轻点过:“寅时遇害,县衙后宅,死因待查。这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蹊跷。” 他展开袖中暗藏的庐州城布防图,铺在桌上,“县衙守卫森严,设有三重岗哨,若非熟人作案,或是有内应,凶手如何能轻易得手?你看,后宅紧邻知府书房,凶手选择此处,要么是笃定不会被发现,要么……” 他抬眼与陈砚对视,目光中满是深意,“是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入局。”
陈砚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的目光随着朱标的手指缓缓落在布防图上。那布防图上的线条和标记在她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仿佛是一幅揭示真相的画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从悲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多年的刑案经验在这一刻开始发挥作用,她的思维变得敏锐而冷静。
“陛下所言极是。”陈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且秀娘身为教谕,平日里接触的多是学子和乡绅。如果真的是新政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他们很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来阻止新政的推行。”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表面的迷雾,首指向问题的核心。朱标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分析。
“不错。” 朱标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密报,“这是今早刚收到的,庐州几大世家最近频繁与礼部往来。礼部……”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陈砚,两人同时想起朝堂上激烈反对新政的张昶。
朱标继续分析:“你且先梳理手头线索,同时朕会命锦衣卫暗中调查,待雨势稍减,再派人前往庐州彻查。如此既能确保安全,又能避免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记住,我们要的不仅是抓住凶手,更是要借此撕开反对势力的网。”
朱标见陈砚情绪平复,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幕。雨势渐弱,远处的宫墙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砚儿,你我肩负着推行新政、守护律法的重任。李秀娘的死,或许正是那些反对势力的阴谋,他们妄图借此打击新政,扰乱朝局。若你此刻冲动行事,正中他们下怀。”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而温柔,“但只要我们携手,定能让律法的光芒,照亮他们藏污纳垢的角落。”
陈砚起身,向朱标行礼:“陛下教诲,臣妾铭记于心。是臣妾一时被愤怒蒙蔽了心智。”
朱标走到她面前,亲手为她重新簪好獬豸冠,银簪上的獬豸纹在烛光下闪烁:“朕相信你的能力,也理解你与李秀娘的情谊。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你先着手分析案情,待时机成熟,朕与你一同为李秀娘讨回公道。”
雨渐渐小了些,陈砚重新坐回案前,铺开纸张,开始整理思绪。朱标站在一旁,看着陈砚专注的模样,心中欣慰。他知道,那个冷静睿智的刑部侍郎、他的琼仪妃,己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