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突然暴喝,掐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
雪姬娇呼一声,眼中瞬间盈满泪水。
“妾......错了,妾知错了......”
说完,她悄悄抬眼,想从帝王脸上窥探端倪。
可那双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唯有手腕上越来越重的力道提醒着她。
这个男人的怒火正在节节攀升。
“疼.......”
雪姬轻呼出声,身子微微发颤。
她故意让这声痛呼带着几分娇媚,尾音像钩子一样轻轻上扬。
可秦御却恍若未闻。
五指反而收得更紧。
疼?
他脑海中蓦地闪过凌霄那双含泪的眼睛。
那夜,她也是这样被他按在榻上。
疼得发抖,却倔强地咬唇不语。
她不像她。
她从来不会这样认错。
那个倔强的小骗子,宁可咬破嘴唇也不会轻易服软。
就算被他逼到绝境,眼底也永远燃着不服输的火焰。
思及此处,秦御就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暴戾与痛楚。
“滚。”
雪姬惊愕抬眸。
却见帝王眼底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陛下?”
她还想再靠近,却被秦御一把从床榻上掀翻在地。
“滚!”
雪姬慌忙拢好衣衫,仓皇爬起,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秦御颓然坐在榻边。
他闭上眼,凌霄的模样反而越发清晰。
她含泪的眸,颤抖的唇。
还有在他身下时那破碎的呜咽。
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沙哑,带着几分自嘲。
原来.......他竟疯魔至此。
哪怕找一个与她三分相似的女人,也只会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
这世上,再无人能替代她。
他猛地站起身,随手抓起一件披风,一脚踹开殿门。
守夜的李敬喜惊得瞬间跪倒在地。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汉南。”
他撂下这句话后,便大步流星穿过长廊。
李敬喜连滚带爬地追上来,老脸煞白。
“陛下......汉南路远,要不要为您准备马车......”
“备马!”
秦御暴喝一声。
“要最烈的马!”
李敬喜听见这话脊背一僵。
他清楚记得三日前,陛下从汉南回来时,可是生生的跑死了一匹千里马。
然而,此刻帝王眼中翻涌的偏执让他不敢多言,只能颤声应诺。
当墨色骏马牵来时,秦御甚至等不及太监摆好马凳。
他首接跃上马背,一抽马鞭。
“驾!”
秦御俯身在马背上,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他眼前不断闪现凌霄最后看他的眼神。
那种心如死灰的平静,比恨更让他恐惧。
驿站换马时,他不休息,首接翻身到新任马匹身上。
既然忘不掉,那就去见她。
既然这团火是她点的,就该由她来灭!
这个念头在秦御脑中疯狂滋长。
当他策马冲进汉南城门时,东方才刚泛起鱼肚白。
守城士兵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道黑影,就被马蹄扬起的尘土迷了眼。
“吁——”
秦御在别院门前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
他环视一周,院门口仅有两名影卫守着。
他翻身下马。
两个影卫见到来人,慌忙跪地行礼。
“陛......陛下!”
秦御只是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才一进院子便猝然停步。
院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内室的雕花门框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在晨光中冒着缕缕青烟。
下一瞬,他发疯般冲进内室。
“霄儿!”
嘶哑的呼唤在空荡的室内回荡。
室内满地灰烬,地上散落着打翻的灯油,床榻上的锦被凌乱地堆着。
每一处痕迹都像是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他胸腔。
“人呢!”
暴怒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跪在门外的影卫浑身剧颤,连滚带爬地扑跪在他脚边。
“回禀陛下,娘娘她......她......”
秦御一把揪起影卫的衣领,将人提到眼前。
“说!”
“昨夜娘娘放火,趁乱......逃了......”
影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谢百户带着剩余的所有影卫,正在山崖搜寻踪迹......”
“山崖?”
秦御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为何是山崖?”
“娘娘昨夜......逃跑至山崖,跳下去了......”
“什么!”
秦御的手突然脱力,影卫重重摔在焦黑的地板上。
他踉跄着后退数步。
坠崖?
这两个字传荡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眼前发黑。
眼前突然浮现出凌霄最后看他的眼神。
原来她竟那样决绝,那样狠......
“带路!”
他突然吼道,眼底布满血丝。
“现在!立刻!”
他的声音裹挟着滔天的怒与痛。
影卫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秦御策马狂奔至崖边时,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将整片山崖染成血色。
“参见陛下!”
谢云见到来人,慌忙转身跪地行礼。
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挂在颈间,脸上还带着未愈的剑痕。
他被秦御一把揪住衣领。
“她人呢?”
帝王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眼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暴戾。
谢云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回陛下,属下带人追至此处时,娘娘己经......”
秦御猛地将他掼在地上,力道之大让谢云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瞬间浸透绷带。
“陛下息怒!”
崖边的玄影卫齐齐跪倒,无人敢抬头。
谢云强忍剧痛,挣扎着重新跪好。
“陛下明鉴!宸昭仪品行不端,与江隐昭早有苟且!昨夜娘娘纵火出逃,属下本己将其擒获,谁知江隐昭竟假传圣旨......这才让娘娘有了可乘之机,最终......坠崖......”
秦御背对着众人,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隐昭人呢。”
谢云额头渗出冷汗。
“回陛下......江隐昭也......不见踪迹......”
秦御突然转身,怒吼。
“废物!一群废物!”
崖边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秦御大步走向崖边,晨风卷起他散乱的发丝。
崖下云雾缭绕,河水在百丈之下奔涌咆哮,激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残虹。
“找。”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活要见人,死要......”
最后两个字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找不到......就不准停!”
谢云浑身一颤,僵硬地点头。
数十条玄铁打造的攀岩索同时抛下悬崖,金属扣环撞击在岩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影卫们将绳索在腰间缠紧,一个接一个顺着陡峭的崖壁开始下降。
锋利的岩石边缘轻易割破了他们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有人不慎踩空,绳索在空中剧烈摇晃,吓得众人倒吸冷气。
秦御立在悬崖边,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突然转身。
他一把扯过绳索,在腰间缠紧后,又往掌心绕了三圈。
“陛下!”
谢云扑上来想要阻拦。
“这悬崖太险,还是让属下们......”
话未说完,秦御的眼神就让他僵在原地。
那目光里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像是濒临崩溃的野兽。
“把绳子给孤抓牢了!”
说罢,他纵身跃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