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这几日格外的宁静。
这日清晨,凌霄推开雕花木窗,一阵凛冽的晨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
未束的头发被风吹起,在风中肆意飞扬。
窗外,院中的红梅又绽开了几株,空气中隐隐传来梅花的芬芳。
“公主,太医院的药来了。”
莞儿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凌霄微微仰首,任由晨风拂过她的脸。
“照例,倒了吧。”
莞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
“公主,己经十日了,是否该告诉太医院,病己经痊愈了?”
凌霄缓缓睁开眼,轻轻的舒了口气,回正了身子。
莞儿缓缓道:“自从上次陛下离去,己经十天了,公主还是对外宣称正在病中,要是......”
莞儿叹了口气:“要是陛下不来咱永乐宫,可怎么办?”
这己经是秦御拂袖离去的第十日了。
君王不仅再未踏足他们娘娘的宫门,竟也未曾临幸后宫的任何一位嫔妃。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有人说陛下是被柔美人伤了颜面,正在气头上;
也有人猜测朝堂上出了大事,君王无心后宫;
更有传言称,陛下这些日子夜夜独宿紫宸殿,连贴身伺候的李敬喜都被赶出殿外。
“他不会。”
凌霄随手将散落的头发绾了起来,插上一支玉簪。
“秦御是什么人,他若真恼了我,当日便会下旨责罚。”
“十日不踏足后宫......”
凌霄轻笑一声。
“只是因为他没那个闲工夫罢了。”
她坐在倚窗的绣架面前,指尖开始捏起一根绣针。
针尖在素纱上穿梭,留下一行行细密的金线。
莞儿走上前,目光落在绣架上。
疑惑道:“公主最近整日忙于刺绣,是在绣些什么?”
凌霄勾了勾唇,声音轻柔如风。
“经文。”
她手中针线不停。
“太后的寿辰将至,她老人家礼佛多年,我想这比那些金银珠宝更合她的心意。”
晨光透过窗柩,在凌霄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莞儿抿唇微笑。
这几日虽冷清,但是确实轻松了不少。
不必战战兢兢的面对君王,不必参与其他妃嫔的虚与委蛇。
倒是乐得自在。
她看着凌霄怡然自得的样子,笑着参与进来,帮忙整理起丝线。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溜走。
春桃端着茶盏立在门口。
她用指尖轻触盏壁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凌霄面前。
“娘娘,茶温正好,您慢用。”
凌霄抬眸,接过茶盏,轻啜一口。
春桃又道:“奴婢往里加了几颗菊花,娘娘近日刺绣辛苦,正好清火明目。”
凌霄放下茶盏,面对春桃期待的眼神,勾了勾唇。
“夏荷呢,怎么是你来伺候的?”
春桃愣了愣。
自己是趁夏荷不注意,才赶来奉茶的。
明明做的滴水不漏,存了讨好的心思。
可不但没有得到主子的夸赞,反倒问起夏荷那个贱人。
春桃的唇张了张,正欲说话。
下一秒,夏荷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春桃姐姐,你怎么来了?”
夏荷面上十分惊讶,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己然明白了。
她掩盖住心底的不屑,面上却换上柔柔的笑。
“春桃姐姐,马上下午,就要掌灯了,你还是去尽早收拾蜡烛吧,娘娘这边,就不劳你费心了。”
春桃手中的托盘微微一颤,手指猛地攥紧。
凌霄摆了摆手。
“你去吧,有夏荷伺候就行。”
春桃恭敬应是,她看见夏荷得意洋洋的脸,不禁咬紧下唇。
凌霄眼角余光瞥见春桃泛白的指节,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春桃愤愤的走进偏院,一个名叫红袖的小宫女怯生生地开口。
“春桃姐姐,这些茶具......”
“放着吧!”
春桃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红袖一哆嗦。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她粗暴地将托盘塞给红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夏荷回到宫女们共用的膳堂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平日里相熟的几个姐妹看到她进来,竟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装作专注用膳的样子。
她常坐的位置上己经坐了人,而其他空位附近的宫女见她走近,立刻挪动身子占满长凳。
“夏荷姐姐,这边...”
红袖怯怯地招手,却被身旁的人狠狠拽了下衣袖。
夏荷端着食盘的手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最角落的空位坐下。
食不知味地咽下几口饭菜,她试图加入不远处宫女们的谈话。
“今日,咱永乐宫的梅花,开了大半了......”
她的话才说完,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气氛一瞬间凝固。
片刻后,众人又继续聊天,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
春桃坐在人群中央,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夹起一著青菜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孤零零的夏荷身上。
春桃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有些人啊,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做宫女的,最重要的是本分,别整天想着攀高枝儿!”
夏荷的筷子悬在半空,耳边嗡嗡作响。
膳堂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春桃之间来回游移。
“春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荷放下筷子,目光冷冷的看向春桃。
春桃轻笑一声,夹起一块笋干放进身旁宫女的碗里。
“我随口一说,妹妹何必对号入座?”
她抬眼扫了夏荷一眼。
“除非......心里有鬼?”
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夏荷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我尽心尽力伺候娘娘,何时对王上有过非分之想......”
“王上?”
春桃冷笑。
“听听,我可半句都没提到过王上啊,妹妹怎么想到那儿去了!”
夏荷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春桃知道,王后让她们二人做眼线监视永乐宫的一举一动。
春桃也知道,自己是王后点过头的,时机己到便会举荐给王上,当个嫔妃。
春桃明明都知道,此刻却意有所指。
让众人以为她妄想攀高枝,妄想攀附王上。
夏荷看着众人的目光,觉得窘迫极了。
“你胡说!我从未......”
“哎哟,急了?”
春桃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
“做贼心虚了不是?”
膳堂里议论声渐起。
夏荷看见平日里要好的几个姐妹都低着头交头接耳,却没人为她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
春桃乘胜追击。
“平日里在娘娘面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夏荷慌忙用手背抹去。
夏荷嘴笨,一时的窘迫下,更加找不到话来反驳。
“瞧瞧,还哭上了。”
春桃的笑意更深。
贱人,还想跟我斗?
别以为王后安排你来的目的我不知道。
有我春桃在的一天,就别想让你勾引到王上!
当王上的女人?凭你也配!
春桃冷哼一声。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说不准哪天就爬上龙榻了呢!”
她转向其他宫女。
“咱们这些老实人,学不来这套。”
窃窃声中,夏荷再也坐不住了。
她走上前,猛地推了一把春桃。
春桃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凳。
一盘酱汁泼洒在春桃杏色宫装上。